【12月22日应邀到上海参加邓安庆教授系列大作《西方道德哲学通史》新书发布和学术研讨会，写出小文，以示重视。2024年的学术活动圆满收官】
年初收到邓安庆教授的大作《古典实践哲学与德行伦理》，年末再获续篇《古典功利主义与启蒙伦理》和《道义实存论伦理学》。3月份我写了一篇小文《来自安庆的金句》（点击链接即可查看：王路｜来自安庆的金句），褒奖有加，也不无调侃，岁末赶到上海祝贺，现场发言，自然要有一些认真思考。![]()
首先是祝贺和感谢。热烈祝贺安庆兄大作的问世！衷心感谢商务印书馆对学术的支持和取得的出版成就！我和商务交往四十多年，受惠多多。去年10月在复旦，安庆兄谈及伦理学史多卷本的写作，商务印书馆上海分馆总编辑鲍静静和编辑张鹏也在，谈及该系列的出版，就说好要开这个会，要好好宣传一下。当时的承诺如今兑现，成就学界一段佳话。我到厦大讲学，离京当天，家人告知有商务的书寄到，我从厦门直接过来，没看后两本。好在有第一本的阅读记忆，与安庆也有多年交往和了解，不揣冒昧，简单谈上几句。首先是学术思想。安庆兄主要做伦理学，写作也主要是伦理学，但是他一直研究形而上学，并且自认为也研究形而上学。我不研究伦理学，只研究形而上学，就从这个角度来谈，大概不至于空泛。安庆的系列著作以“史”命名，那就从史的角度说一下吧。亚里士多德有形而上学著作，也有伦理学著作，康德有形而上学著作，也有伦理学著作。虽然亚里士多德对它们的看法不同，称其形而上学著作为第一哲学，认为伦理学附属于政治学，但是康德将关于它们的研究都称为“理性批判”，只是对与伦理学相关的“理性批判”加上了“实践”二字。康德的研究诉诸他关于纯粹理性批判的研究和成果，借助第一原理和第一原则，同时指出关于伦理学的研究是经验的。在诸位伦理学研究专家面前，我说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不是要班门弄斧。我的意思是说，在伦理学研究中，总还有与形而上学联系在一起的地方，毕竟康德是这样做的，而且也是想这样做的。如今应用伦理学大行其道，好像伦理学变得越来越经验了。记得有一次会上，邱仁宗教授讲述医学伦理学，他认为哲学一定要解决实际问题，最后他说，如果哲学不能解决实际问题，那么纳税人凭什么养活你？！读安庆的著作，和安庆交谈，感觉他的研究和老邱的研究以及如今流行的应用伦理学研究不太一样。我想，这大概与他说的研究形而上学有关系。伦理学是哲学中一个成熟的学科，或者说是一个成熟的部分，早年我曾提问，那么多学科都从哲学独立出去了，伦理学是不是也可以独立出去呢？如今我提出了“加字哲学”的概念，也就有了相应的认识，因此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必再考虑了。伦理学就是哲学的一部分，也可以是哲学的一部分，只不过它是与“道德”所表达的东西相关的。在安庆这里就更没有问题了：即使伦理学研究可以变得非常应用，甚至可以从哲学脱离出去，他的研究也不会，因为他的伦理学研究与形而上学相关，是与形而上学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因为与安庆熟悉，读他的书就像是听他说话，难免我会提问和评论。我觉得书中“存在”和“实存”这两个概念实在是不清楚的，至少区别是不清楚的：“存在”的意思是有，“实存”的意思也是有，似乎不过是加了“实（在）”的意思，对“存（在）”有了强调的意思。中文“存在”和“实存”这两个词无法区别，字面意思当然是不清楚的，若是用来讲述西方哲学中的相关概念和区别也就更加不清楚了。反过来看却不是这样，人家的being和existence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词，具有根本不同的含义。我的意思是说，安庆这样谈论西方伦理学，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啊？！比如“道义实存论伦理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另一个问题也是相关的。安庆说伦理学是第一哲学。虽然列维纳斯是这样说的，但这毕竟与普遍的哲学认识是相悖的。形而上学是后人的说法，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是“第一哲学”，即关于“是本身”的科学，按照安庆的说法，是关于“作为存在的存在”的科学。我的问题是，现在他把伦理学说成是第一哲学，即把关于“实存”的认识当作第一哲学。这样就会产生一种“替代”，相当于以“实存”替代“存在”，谈论西方哲学则是以existence替代being，这样就需要首先把这种替代和替代的理由说清楚。这是不是可以做到姑且不论，至少可以看出，区别“存在”与“实存”这两个概念的含义总的必要的吧。我认为这是一件艰难的工作，因为这两个概念根本就是区别不清楚的，而being与existence的区别却是非常清楚的。其次是学术规范。从我读过的那一卷看，我觉得安庆的著作是比较规范的。所谓规范，指他的研究体现了一种学术的方式，这与通常的学术方式是一样的，不仅如此，安庆的著作体现出他是有学术标准的，这从他的引文，分析和论证可以看出来，而且他还有关注现实的学术情怀，希望伦理学能够对社会的发展作出贡献。我不研究伦理学，对其中一些具体的理论不是非常了解，了解也不见得十分正确，对一些观点也并不是完全赞同，对一些论证甚至持保留态度，但是我可以读出他的写作方式，他努力依循的学术标准，他的学术情怀。一个人独立从事如此多卷本、大部头著作的写作是很不容易的，能够始终坚持学术规范和标准则更不容易。最后我想说一说学术精神。前些日子在北京刚刚开完王中江12卷本著作集出版座谈会，也是商务出版。都是多卷本，却有一个显著区别。中江的著作选择从年轻到现在的文字，成集出版，显示出硕果累累，很了不起。但是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以前写的，这次商务帮助“编辑”结集出版，很漂亮，很有成就感。安庆的著作不同，它们是积几十年读书思考研究的功力，当下写作出来的，都是首发。我的意思是说，安庆兄是成名教授，没有安于现状，而是积极努力，发奋研究写作。这体现了一种学术精神，一种对学术的敬畏和追求。上次我对他说，要多注意身体，要悠着点，表示了我对他的敬意，也表达我对他的关心，因为一下子写作十几卷著作，这对我来说想都没有想过，实在是难以企及的目标。现在看到三大卷业已出版，相信其他几卷不久也会出来。再多溢美之词大概也不过分。我们是学者，追求学术的研究，出版好的学术研究成果，努力延长自己的学术生命。这是一种纯粹的学者意识。我以为，安庆兄的工作完美地诠释了学者意识。除了去年10月相同的话，除了对安庆兄的学术成就表示祝贺，对他学术精神的表示钦佩以外，我借应（齐）侠以前美文中曾写过的“劳模”和“一股清流”来褒扬安庆兄，衷心为他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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