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隐藏在湖北省小县城里的博物馆,为何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

文摘   2024-11-11 21:00   北京  

在这里,有我国迄今发现最早、最完备的法典,有我国最早的个人年谱及“家书”,有中华“第一长文觚”……一家隐藏在县城中的博物馆,云梦县博物馆,为我们揭示了一段怎样的历史?

▲ 云梦县博物馆。


中国现存最早的法典律文


1975年12月,湖北省一座名为云梦的小县城,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

12座战国至秦代的墓葬,在一片名为睡虎地的土地下静静躺了两千多年。在考古人员挥动第一下手铲之前,或许没有人能够想到,由此出土的文物,之于中国的历史,会有怎样的价值与意义,会带给世人如何的震撼。

编号M11的秦代棺椁内,一副尸骨保存较好:男性,40多岁。就在他的身体四周,密密麻麻地铺放了1155枚简牍。简长23.1—27.8厘米,宽0.5—0.8厘米,时间跨度从战国晚期到秦始皇时期。这是考古史上第一次发现秦代简牍,后来,它们被称作“云梦睡虎地秦墓竹简”

在此之前,我们通过什么来了解秦帝国?
传世文献比如《史记》,告诉了我们秦国的历史发展;在睡虎地秦简发现的前一年,秦始皇陵兵马俑现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文物,诉说秦国的只言片语……但是,对于秦国法律、社会、经济的具体面貌,几乎一无所知。
这1155枚秦简上的几万字,便填补了这些空白。其中有中国现存最早的法律条文、最早的勘验程式,同时出土的另一座M4秦墓中有最早的家书。
▲ 编联的场景。
比如其中的《秦律十八种》《秦律杂抄》等简文,将秦国的法律条文一一呈现在我们眼前:《田律》,立法保护农田水利和山林;《仓律》《金布律》,规定了粮食存储发放、货币、交易等方面的内容;《效律》,对度量衡的准确性做了严格要求……

我们都知道商鞅变法致秦法严密苛刻的故事,但法网严苛到什么地步
睡虎地秦简就令我们有深刻体会。“有贼杀伤人冲术,偕旁人不援,百步中比(野),当赀二甲。”有犯罪嫌疑人在路上行凶伤人,而路人袖手旁观,倘若在百步之内,就要被重罚。在那个时代,见义勇为不是功劳,而见义不为则是罪过。

墓主人是谁,为何给后世留下了这样一笔宝贵的简牍档案?位于墓主人头部下面的一份《编年记》给了我们答案。原来,他名叫“喜”,出生于秦昭王四十五年(前262年),《编年记》一直记述到秦始皇三十年(前217年)为止,或许这便是喜去世之年。始皇元年(前246年),17岁的喜踏入吏途,历任安陆(即今云梦)御史、令史、治狱等司法职务。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秦帝国的军威洒满了每一个角落,而支持帝国荣光的绝对不只是军队,还有无数像喜这样的基层官员。我们可以想象出喜研读秦律的情景:其中的一些与自己的工作息息相关,便摘抄写录在竹简上;为了便于理解,用自问自答的形式解释律条应当如何应用(即《法律答问》)……喜热爱、学习并忠诚地践行着帝国法律,甚至死后也要与它们同眠。
▲ 四川青杠坡汉墓出土的画像砖拓片。
睡虎地秦简的出土,是偶然,也是必然。
因为,在我们脚下这片深厚的土地中,有太多太多的简牍留待人们去发现,它们有的是官府档案,有的是废弃的官司文书,有的是如喜一般的普通官吏的生活记录。在20世纪,有堪称影响了历史书写的四宗史料被先后发现,它们是殷墟甲骨、简牍、敦煌吐鲁番文书,以及明清内阁档案。人们常用“地不爱宝”来形容地下出土文物之丰富珍贵,简牍无疑是最为璀璨夺目的一类。

一枚窄窄的简牍,仿佛是勾连现实与历史的媒介,古人在那头,今人在这头。阅读简牍,是一场与古人的直接对话。
▲ “破莂”,是剖分、分割的意思。怎样破莂,对后期的合符验证至关重要。据出土简牍来看,破莂的方式主要有左右、上下和正背等不同三种。

为什么是简牍?


在纸张发明和大规模使用之前,古人用什么当作书写材料?

人类生存于自然之中,一切吃穿用度皆取诸自然,当人们要记录下文字时,目光当然也是首先投放到自然里。或许是拾取宽大的树叶,这一行为持续了很久,直到中古时期的西藏,仍在贝多罗树叶上抄写经文,然后用两片木板夹住一摞抄好了经文的树叶,中间打孔,用绳子串连结扣。或许是用动物的龟壳、骨头,或许是金石……但这些都有各自的问题,于是先人们选择了另外一种物质。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曾指出:“书契之用,自刻画始,金石也,甲骨也,竹木也,三者不知孰为后先,而以竹木之用为最广。”对竹木的利用,就产生了简牍。
▲ 甘肃省博物馆藏西汉木板画,用三块木板拼合而成,画风充满童真,谐趣可爱。
让我们重新来认识“简牍”二字:“简”从竹;“牍”从片,是将木剖为一半之形。那么,是不是说简牍对应的便是竹简和木牍呢?非也。在实际的使用中,两种不同材质——竹和木,与两种不同形制——简和牍(简为细长条形,牍为宽大之形)两两搭配,产生了竹简、木简、竹牍、木牍四种主要的类别,而通称它们为简牍。当然简牍形制不止于此,其他的如“觚”,是将一根圆木削成多个面,制作粗糙,形状不规则,多用于紧急事件文书的书写。

用木,还是用竹,当然是与地域有莫大的关联。如西北地区几乎不产竹子,出土简牍便基本以木简为主;而南方呢,恰恰相反,主要是竹简。总之是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因此,也就不难理解在敦煌马圈湾烽燧出土的汉简中,还有一枚芦苇材质的。史书上也曾记载,西汉时人路温舒年幼家贫,外出放羊时,利用沼泽中的蒲草,“截以为牒,编用写书”。

简牍起源于何时?
现在发现最早的简牍,年代是战国时期,但它的使用还可以继续向上追溯到殷商。《尚书·多士》里说:“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商甲骨文中所见的“册”字,写作,这是一个象形字,像用绳子把简牍编联起来的样子;“典”,写作,是双手执册之形。可惜的是,商代简牍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至今仍旧没有被发现。

南宋末年诗人文天祥有一千古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汗青指的是史书。
我们现在经常看到某某影视作品“杀青”,意味着拍摄工作完成。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词语,从来源上讲却是完全一致的。简牍的制作过程,首先是将竹木剖为简条,而后必须要经过一个杀青的步骤。即把竹简放置在火上炙烤,以除去水分,这样可以既避免虫蠹,也可延长简牍的寿命。西汉刘向《别录》说道:“陈楚之间谓之汗,汗者去其汁也。吴越曰杀,亦治也。”因此,杀青等于汗青。只是在后世词义的演变中,汗青往往代指史册,而杀青则取了动作上的完成之意。

简条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编联成册了。
这里有一个问题:是先在简条上逐一书写完毕后再行编联,还是先编再写?其实,两种情况都存在。若是抄写书籍文章,为使字迹不被编绳遮盖,往往是先编后写;而文书、簿籍等即时性的文档,则是先写后编。我们有时在简牍上也不难窥测到不同方式留下来的痕迹:先编联的话,文字和编绳之间就会存在较大的空隙;若是先写,有可能因为预留的空档不太准确,而导致编绳压住文字

▲ 长沙马王堆汉墓的西汉《天文气象杂占帛书》。
在编联时,为了防止简条滑动或脱落,还要在系绳的位置刻出三角形的契口,以固定编绳,偶尔也会在简条上直接打孔。成语“韦编三绝”描写了孔子好读《易》以至于编绳多次断掉的情形,颇有些今天一本书翻得太多导致书脊断折、书页散乱的意思。毕竟,从功用上来看,编联简牍的绳子,就像后世线装书的“线”,以及现代书籍书脊上的胶水或编线。

▲ 出土于甘肃的《居延汉简》,从中可以看到编绳压盖了字迹,从而判断出该简是先写后编。
先秦、秦汉时期,先人们的起居不像今天有高桌、高椅,那时家具低矮,人们席地而坐。书写时也往往一手持卷,一手执笔。在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假想这个场景:左手悬空握持着一卷简牍,为了提供写字的支撑,简牍只能是内卷;写完一枚简牍后,墨迹未干怎么办?总不能傻等着吧,于是就让写好的简牍一枚一枚在右边垂下,这便造就了古代从右向左的书写习惯。在出土简牍中,我们也可看到,最左端的编绳常常剩余一大截,这是为了方便以后再次补入简牍。


罗马简牍是刻出来的


简牍并不是中国的专利。

简牍在中国产生和发展后,随着汉文化的向外辐射,东亚地区的其他国家也逐渐开始使用简牍。20世纪70年代,在韩国的庆州——6、7世纪新罗政权的首都,以及同时期的咸安城山城等地,出土了大量木简。此时,中国早已步入了纸张时代,而发展较为落后的朝鲜半岛,因纸张普及率低,简牍仍在使用。在日本奈良西郊的平城宫遗址先后出土了35000枚木简,年代也是集中在7世纪左右。
▲ 汉代刀笔吏的形象。
倘若把视野放大到全球,就会发现简牍是许多文明的恩宠。当简牍的使用在汉帝国臻至鼎盛时,遥远的西方正处于罗马帝国统治之下,简牍同样大放光彩。罗马延续以往传统,以埃及草纸和牍板为主要的书写载体。

在英国北部,横亘着一道长城,修筑于哈德良皇帝(117—138年)在位时期,以抵御北方苏格兰人,即所谓的哈德良长城。长城边上一座名为文德兰达(Vindolanda)的边塞,在上世纪70年代震惊了罗马史学界。

这里先后出土了数千件木牍残片,据估计,地下可能保存的木牍仍多达万余。因为文德兰达和汉代居延一样,均是边塞屯戍遗址,所以,文德兰达木牍被称作“英国的居延汉简”。然而,这些木牍和中国的简牍却大不一样。
▲ 《王杖十简》,现藏于甘肃省博物馆(摄影/大虾)。
众所周知,中国简牍是用毛笔书写的,而罗马木牍除了一些墨书外,有很多是刻出来的。先是在木牍四周留出窄边,中间稍微挖低一些,而后填上一层染红或黑色的蜡,再用尖状的金属笔在蜡上刻写。这种木牍叫做蜡牍。牍板也不编联,而是两片对折或单片使用,在内侧书写,可保护字迹不被磨损。

虽然中西都是采用木材,但种类特性不同,产生的简牍形制也就各有千秋。文德兰达墨牍使用当地的赤杨木,木料十分柔软,即便对折,也不会轻易断裂。而且薄如叶片,也被称作叶片牍。正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相隔窎远的地理环境,也造就了殊异的简牍形制和文明气质


不能承受简牍之“重”


当喜在安陆的任上尽职尽责,将律文抄写在简牍上时,帝国的统治者秦始皇嬴政或许正在通宵达旦地处理政事。专权的始皇帝将天下之事不分大小,皆掌控在自己手中。帝国事务繁杂,尤其是在实现大一统之后,始皇帝不得不勤勉有加。在《史记》中,司马迁以 “反叛者”侯生与卢生的视角描述了这一情形:“上至以衡石量书。”衡,是称取的意思。石,是重量单位,等于秦制120斤。嬴政给自己规定了每日任务,重达120斤的简牍文书,不批阅完便不休息。

类似的场景,在几十年后的西汉也在上演。汉武帝即位,征召天下贤良方正之人。相声界的祖师爷东方朔来到长安,上书自荐,洋洋洒洒一通长篇大论。
有多长?《史记》里说耗费三千简牍,汉武帝花了两个月才看完。三千简牍何其重哉,两个人仅仅能勉强搬动。

写到这里,便忍不住要赞美那轻薄的纸张了,否则我们今天看书将不论“本”,而是——“先整几斤的看看”。然后还要感谢电纸书的发明,进一步解放了书籍“臃肿”的身躯——虽然相较于秦汉已然方便了很多——给知识以飞扬的载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但我们的先人,仍不得不担负那不能承受之“重”。

到底有多重?东方朔的三千奏牍一共多少字?占多大空间?这些具体而微的问题,却是我们了解简牍的关键所在。

台湾历史学者邢义田先生曾经对“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藏的居延汉简做了抽样测量,并从居延遗址额济纳河沿岸寻找了汉简木料——胡杨和红柳,切割成简条,进行实验。一枚竹简重4克左右,则东方朔的奏牍重约12公斤。但要考虑到居延汉简在长期干燥的环境中,重量必然会较原本为轻。若是采用木牍,以一枚木牍13克计算,那么东方朔奏牍就会重达39公斤

一枚简牍可以容纳的字数多寡不等,若以同时期西汉初年的简牍来考量,如山东临沂银雀山西汉墓的《孙膑兵法》,长约28厘米,每简35至38字;江苏尹湾汉墓《神乌赋》竹简长约23厘米,平均38字每简。不难算出东方朔奏牍的文字量,约为11.4万。再如我们熟悉的《史记》,全书526500字,以每简38字计,则需竹简13855枚,是东方朔奏牍的4.6倍。

体积也是一个大难题。
今天爱书的人们总调侃,买书不贵,放书的房子才叫一个贵。放到现在,书籍体积不单单是搬运、管理的问题,还意味着金钱。经邢义田先生估算,13855枚竹简组成的《史记》体积约为284.3升,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至少225倍于纸本《史记》所占的空间!

▲ 鲁壁藏简牍。
诚然,以今人的眼光来看,简牍有太多的缺点:过于沉重,占用空间,携带不便……有一些简牍甚至长达80多厘米。但是在两千多年前的时空里,它确系毋庸置疑的最佳选择:取材方便,容易制作,寿命较长。纸张虽然在西汉时就已出现,但还很粗糙,那一段历史的丝丝缕缕,仍须书于简牍,留诸后人。


古代也曾出土简牍


汉武帝末年,鲁恭王刘余为了扩建宫殿,不惜将左邻的孔子故居拆除。这一拆,便拆出了历史上一次重要的简牍发现,也拆出了影响后世学术发展的经学文献。在孔子故居的墙壁中,赫然就有古文《尚书》十六篇以及《论语》《礼记》等书籍。

所谓“古文”,相对于当时已在流传习读、用汉隶书写的“今文”经书而言。在时人看来,古文经作为“出土文献”,远比口耳相传的今文经更加可靠,于是引发了后世绵延不绝的“今古文”之争。

这面“鲁壁”现在犹存于曲阜孔庙内,旁边有一座“孔宅故井”,证明这里曾是孔子的故居。游客们走到此处时,马上就要结束在孔庙的游览,步履匆匆,很少为之驻足,更鲜有了解这面墙壁的意义。墙壁里为什么会发现简牍呢?

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年),丞相李斯上书,为“别黑白而定一尊”,奏请焚书:除《秦记》之外的史书,普通人家的《诗》《书》和诸子百家之书,全部烧毁。并且立下重刑:令下三十日之内仍不烧毁者,罚刺面筑城。允许保留的书,只是有关医药、卜筮、种树之类。

秦法严苛,但毕竟仍有一些仁人志士在,他们勇于私自收藏这些禁书,保留读书人的希望。
鲁壁藏书,就是其中的一批。其他还有汉文帝时曾任秦博士的伏生,将藏于墙壁内的《尚书》献出,汉宣帝时河内女子在旧屋内发现古文《尚书》篇章。

与鲁壁藏书地位类似,历史上还有一次重要的简牍出土,发生在西晋年间。晋武帝太康二年(281年),一个盗墓贼闯入了战国时期魏襄王的墓葬。他叫不准,是汲郡(今河南省卫辉县)人。这座墓葬里,竟赫然有数十车的简牍,阴差阳错地因不准的盗墓而重见天日。经当时学者荀勖、和峤等人整理,成书16部75篇。后世称之为《汲冢竹书》或《竹书纪年》。

《竹书纪年》主要记载了自夏开始至战国魏国的史事。有一部分内容却足以“颠覆”我们对上古三代的认知。比如,所谓的夏代贤相伊尹,在竹书里的形象为篡夺了太甲王位,后来又被太甲所杀的逆臣。尧舜禅让,被描述为舜囚禁了尧并取而代之。

然而可惜的是,历史上出土的简牍,在后世数百年的辗转流离中,再次失传,消失不见。我们能看到的这些简牍的内容,实际上经过了后人的篡改,已非原貌。

那些能与我们在博物馆中隔窗相望的一枚枚真实的简牍,是20世纪集中爆发、从地下出土的产物。

▲ 肩水金关汉简《齐论语·知道》,释文:“孔子知道之易也。易易云者三日。子曰:‘此道之美也’。”其中就有一个重文号“=”,和现代用法一致。

简牍的百年大发现


揭开简牍百年大发现序幕的,是一些外国人

19世纪末,一批外国探险家进入新疆开始探险活动。其中的佼佼者有瑞典人斯文赫定、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等。斯坦因获得了这样一个消息:尼雅村民易卜拉欣手中居然有写着佉(qū)卢文的木牍。于是,1901年1月,斯坦因进入新疆民丰县北、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南的尼雅遗址,雇佣易卜拉欣为向导,进行发掘调查。最终出土了汉文简牍40余枚和524枚佉卢文木牍。比他稍晚,斯文赫定发掘了罗布泊北岸的楼兰遗址,斩获277件汉文木简和纸文书残片。此后,楼兰遗址又先后迎来斯坦因两度造访和日本大谷探险队的扫荡。

1900年12月25日,斯坦因在新疆和田地区清理一座佛殿遗址时,发现了两块木牍,其中一块用古于阗文书写,另一块空白。然后,斯坦因又在房角里找到了“一根红木棍”,上面写着几行汉字。比他稍晚,斯文赫定在楼兰遗址发现了121片汉字木简。

▲ 郭店楚简楚文化徜徉恣肆,其文字也自由放松,又受简条之狭长影响,左右撑足而上下字距较大。
20世纪最初二三十年的中国,是外国探险家的乐园,简牍发现的背后基本上都是这些人的身影。即便是1930年中国和瑞典组成西北考察团,在西北进行考古发掘,发现简牍的主角仍是一个名叫贝格曼的外国人。他在额济纳河流域——即汉代居延都尉、肩水金关等遗址,发掘了多达10200枚汉简。这便是赫赫有名的居延汉简。现在保存于台湾“中研院”里。
▲ 此简为一封信笺,虽然仍是隶书,但走笔呈行草之势,可以看出书者纵恣酣畅的情绪自然流露在木牍上,展现了一派勃勃生机。
属于中国人的珍贵遗产,却屡屡被外国人抢先发现,尤其是中国正值国势动荡、外敌窥伺之时,民族感情激发了一些学者奔赴敦煌寻找简牍。时任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所长的傅斯年,便一心要争这口气。1944年,史语所副研究员夏鼐与阎文儒在敦煌小方盘城附近考察时,发现了数十枚汉简。傅斯年兴奋地赞扬夏鼐是中国考古界希望之所寄。

▲ 西晋时期的简牍,虽然仍有些许隶书笔意残留,但大部分字体属于楷书。
后来,夏鼐果然成为中国考古学界的执牛耳者。而在他的晚年,则见证了越来越多的简牍的出土。

1972—1974年,甘肃省博物馆文物队等组成的考古队对居延遗址再次进行考察,在甲渠候官、肩水金关等遗址发掘汉简19400余枚,为了有别于30年代的居延汉简,新出土的被称为居延新简。这批简牍最大的特点在于有许多卷帙完整成册的公文,丰富地展示了汉代边塞军政管理制度。

西北地区简牍集中在敦煌、武威、额济纳河流域等地,又一大宗在1990年后发现于敦煌附近的汉代悬泉置遗址,多达35000枚,这使得甘肃省所保有的简牍数量,长期以来都傲视全国。但在西北逐渐偃旗息鼓时,南方尤其是湖南省仍不断有新的发现。
▲ 清华大学所藏战国竹简《筮法》卦位图。摄影/大虾
自1972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发现361枚汉简开始,长江流域的墓葬、废井里便不断“喷涌而出”大量简牍:仅仅荆州一地就有近20处墓葬出土,年代从战国楚国、秦代到汉代;2002年,湖南龙山里耶的秦代废井中,先后挖出36000余枚简牍;2010年,长沙五一广场施工时出土近10000枚东汉简牍;最令人惊讶的是,1996年,长沙走马楼古井里,竟然出土了10多万枚三国东吴时期的简牍!这甚至超过了此前全国历年出土简牍的总和!它为我们观察东吴社会经济、政治制度等, 提供了无比丰富的档案材料。

长江流域何以会有如此之多的简牍?
主持过睡虎地秦墓发掘的陈振裕教授借一句谚语道破其中奥秘:“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南方多水,地下墓葬古井浸在水中,隔绝空气,形成一个封闭的无氧环境,延缓了腐朽的进程。然而,也正是因为长时期泡在水里,编绳早已腐烂,简册不免分散、漂移,甚至黏作一团。像居延新简所出带有编绳的完整简册,在南方几乎就很难幸存。 
▲ 甘肃文博服务中心文物修复师李媛在清理待修复的简牍。新华社记者陈斌2023年10月26日摄
出土大量简牍固然是好事,后续的整理保护工作也不容小觑。对于大批叠压的情况,首先要仔细剥离、清洗每一根简条,记录后立即浸泡在大量清水中。但若要长期保存,就要再脱水和药物处理以加固定型,再置于玻璃试管中,抽去空气,打入惰性气体氩气。此外,为了识别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迹,简牍出土清洗后,需要用红外摄影扫描等技术,使字迹清晰展现在影像中。

“古无纸,故用简,非敬也。今诸用简者,皆以黄纸代之。”
公元404年,东晋末年的权宦桓玄用这样的一纸诏令,宣告了简牍正式退出历史舞台。东汉时蔡伦改进造纸术后,造纸的技术越发发达,纸张逐渐取代简牍的位置,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国家的行政运作中。
简牍的使命结束了,但中华文明乘着更轻便的纸张,继续向前演进、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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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俊杰·江湖人称老勾

国家广告研究院院长

崔永元口述历史中心主任

博士生导师、广告传播研究专家

城市品牌、城市形象研究专家

丁俊杰看城市
中国传媒大学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博士生导师,国家广告研究院院长,著名城市品牌、城市形象研究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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