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歌颂爱情的绮丽赞歌

15 世纪 80 年代初，波提切利着手创作了一系列以古希腊/罗马神话为主题的绘画作品，其中描绘爱情主题的画作占据着重要一席。洛伦佐·德·美第奇的一位表兄——洛伦佐·迪·皮尔弗朗切斯科订购了这幅名作《La Primavera》，即《春》。

春

约 1477 - 1478 年，杨木蛋彩

203cm x 314 cm

意大利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

它描绘了维纳斯现身海丝佩拉蒂三姐妹守护的花园，园子里的树枝上结满了金色橘子，草地上铺满了勿忘我、矢车菊、风信子和其他春日里盛开的小花朵。

维纳斯

处在画布中央稍微靠后的是司掌爱情的女神维纳斯，让人称奇的是她的造型让人联想到圣母玛利亚，她穿着圣母玛利亚式配色的衣着，头戴精美细巧的纱巾，配以谦逊的肢体语言。她腹部隆起，好似准备孕育出世间万物。

顺着她右手的手势看过去，观者的目光被引向她的儿子——情爱之神丘比特。

维纳斯和儿子丘比特

他向美惠三女神作势射出爱情之箭，三位女神被描绘成手拉手围成一圈轻柔曼妙地翩翩起舞。

美惠三女神

不远处，为了维持维纳斯花园里的安宁与和谐，众神的使者墨丘利正用右手中的神杖驱走试图侵入仙境的乌云。

墨丘利驱赶试图侵入仙境的乌云

在画面右侧，西风之神泽费罗斯朝仙女克洛莉丝吹出一股强烈的爱欲之风，他们的结合诞生了绚丽灿烂的花神芙洛拉，她现身在克洛莉丝前方，肚子浑圆，是女性生育力的保护神。

从右至左：泽费罗斯，克洛莉丝，芙洛拉，维纳斯

《春》对人物各式举止形态的描摹，化成了一首对女性及爱情的颂歌，以其优雅和精妙让人神魂颠倒。围绕着女神维纳斯，整体构图达成平衡。画面在暗色调背景上铺展开来，突出了画中身材修长、美丽动人的女性形象；洁白的肌肤、光亮的秀发和薄透的衣裙，则强调了她们纤弱的外表。位列两侧的男性人物与使用金色和多种鲜艳色彩点缀的植被，组成了一个宛若装满奇珍异宝的璀璨宝匣。

CHAPTER 02

背后的真相

初看这幅杰作，你会发现画面由 9 个人物组成，他们聚集在一片繁茂的花草草地上。这些人物显然都是波提切利根据他们的历史故事和他们所代表的事物所精心挑选的。

春

约 1477 - 1478 年

这 9 个人物并非为了构图美感而置于画中——波提切利选择了 9 个神秘人物是有原因的。当我们看这幅画时，很明显，应该从右向左“阅读”——几乎所有的人物都在向左移动。右手边斜弯的大树似乎将我们的焦点向内挤压。

一个可能的原因是，这幅画挂在一个房间里，画的主人总是从右手边接近它。这似乎是合乎逻辑的，但我感觉波提切利可能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动机。

让我们来看看《春》中的人物——我将人物隔离，以便我们可以独立讨论他们的存在（我们也从右向左剖析）。

泽费罗斯，克洛莉丝，芙洛拉

在一幅以爱情和婚姻为主题的画作中，我们从强奸和绑架的故事开始似乎有点荒谬。

在最右边，我们看到了西风之神泽费罗斯——一个面目狰狞、长着蓝色翅膀的家伙，正从树枝间伸出手来。泽费罗斯正在“接触”的年轻女子是希腊女神克洛莉丝。

从右至左：泽费罗斯，克洛莉丝，芙洛拉

当克洛莉丝在春天里徘徊时，泽费罗斯发现了她。他被欲望征服，紧随其后的是克洛莉丝，可悲的是，克洛莉丝无法躲避她的爱慕者。泽费罗斯绑架了克洛莉丝并强奸了她。泽费罗斯被内疚所吞噬，他让克洛莉丝成为他的妻子，并把克洛莉丝变成了“花之女神”芙洛拉，以此来弥补过错。

我前面提到过，画中每个角色的出现都有其原因。洛伦佐·迪·皮尔弗朗切斯科和塞米拉米德之间的婚姻是包办婚姻，就像许多 15 世纪的结合一样，爱情并不在其中。更重要的是，婚姻被用来提高社会地位或家庭关系。在我们的故事中，我们有一位女性（克洛莉丝），她无法选择她的丈夫（西风之神泽费罗斯）；但在逆境中，这段关系发展成为与幸福新娘（芙洛拉）的幸福婚姻。正如我们之前了解到的，《春》可能被挂在这对已婚夫妇的卧室里。我相信，看到芙洛拉与丈夫在一起时是如何找到幸福的，即使最初的情况远非理想，这对塞米拉米德来说是最令人欣慰的。

在《春》中，芙洛拉很可能已经怀了一个孩子。她清楚地显示出怀孕后期的迹象，并以最具保护性的方式护住自己的肚子——她还拥有所有孕妇似乎都散发出的“光芒”。这也可以很好地提醒我们的新娘，她的结合是有成效的——美第奇家族非常显赫，显然还要继续显赫下去，这也可以通过头顶树木中的水果来支持。

背景—橘子林

橘子（美第奇家族的象征——波提切利为了给雇主留下深刻印象而做的“致敬”）直到克洛莉丝转变成芙洛拉后才出现——你可以看到，随着花朵似乎从克洛莉丝的嘴里向外长出，芙洛拉被拟人化为花之女神（即花神），这种转变实际上发生了。芙洛拉还在草地上撒花，这是你在春天从花神那里得到的东西。

克洛莉丝口中长出的花朵

克洛莉丝和泽费罗斯似乎并不与众不同，他们的表情就像你想象中的一个被绑架的女人和一个贪欲的西风之神。另一方面，芙洛拉的表情却有些神秘。她是《春》这幅画中唯一一个直接从画中向外看的人物。在这一时期，女性从画作中向外看并不常见，所以这显然是有原因的。

花神芙洛拉

她看起来像一个充满幸福和自信的女人——如果我们假设这幅画是送给塞米拉米德·阿皮亚尼的礼物，那么看到画中的芙洛拉以这种方式凝视自己，她一定会感到非常安慰。芙洛拉和塞米拉米德之间有着明显的联系，这使得我们很容易进行比较——芙洛拉是《春》的新娘。

维纳斯

在《春》这幅画中，位居 C 位的是爱神维纳斯。维纳斯在作品的中心位置这一事实充分说明“这里所有的人物都在爱的面前，爱是事件的主宰”。在桃金娘的包围下，她位于一个自然形成的拱门内。显然，这不是巧合，是婚姻祝福的高度象征。乍一看，维纳斯仿佛一个主婚人，正站在婚礼的祭坛上，等待着和新娘新郎一起参加神圣的婚礼。

《春》是一幅世俗绘画，但有些元素也带着少许宗教色彩。以维纳斯为例，如果她独自一人在画作中，她看起来会非常像当时被画的圣母玛利亚。

毫无疑问，单凭维纳斯一个人就可以成为一件杰作——服装细节精致，人物表情优美。她仿佛在用最轻微的触碰命令你的目光，要求你服从。

维纳斯

在《春》的右手边，我们看到了西风之神的兽性行为，他根据身体冲动抓住了克洛莉丝。一旦这些情绪消失，我们可以看到克洛莉丝向芙洛拉的转变，这代表了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之间神圣的爱。

在最左边，还有墨丘利（我们稍后将更详细地讨论他）。墨丘利似乎对《春》的其他所有人都一无所知；他的头抬得高高的，背朝着三美神。

墨丘利（最左侧人物）

对此的一种解释是，他正在展示一种神圣的爱，一种从物质冲动中解放出来并在精神层面运作的爱。我们在前面讨论过，这幅画应该从右到左观看，这是因为当我们（移步换景式的）观赏整幅画时，为爱从物质向精神的转化提供了支持。

丘比特

当我们仰望《春》的天空时，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长着翅膀的孩子正在准备他的弓箭。这个神秘的天使形象是丘比特，欲望和情感之神——他也是维纳斯的儿子。丘比特出现在维纳斯旁，是对当时流行的宗教“童贞女”主题的清晰描绘，但他被纳入《春》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

在神话中，丘比特是性吸引和欲望之神。他的力量来源于他的弓箭，有两种方式为他服务——丘比特有铅制钝头箭和金制尖头箭。据说，如果被钝铅箭射中，受害者会有一种强烈的逃跑欲——在奥维德的《变形记》第一本书中，丘比特意外射中了被阿波罗追逐的达芙妮，最终导致她被变成了一棵月桂树。与丘比特更常见的联系是他的金色箭的影响，据说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将带来强烈的欲望。

当我们回头看《春》时，很明显丘比特正将他的金箭瞄准三位女神的中间那位。还应该注意的是，丘比特被蒙住了眼睛，就像他经常被描述的那样——这代表了爱本身是盲目的，一种不可预测的感觉，没有边界。

被蒙上眼睛的丘比特

这三位女神是希腊神话中流行的人物，代表着美丽、多产、魅力、自然和人类创造力。这三位女神的名字分别是光辉女神阿格莱亚（Aglaia），激励女神塔利亚（Thalia），欢乐女神欧佛洛绪涅（Euphrosyne）。他们在《春》的存在进一步支持了爱情和生育的共同主题，同时也赞美了新柏拉图式的美丽和神性（爱情已经转换到更高的层面）。

这三位女神佩戴着美第奇的珠宝，这是波提切利对雇主的又一次致敬，但他是最需要关注的中心人物。中央一位美神似乎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

美惠三女神

对“三美神”（也称“美惠三女神”）的描绘或许是《春》最大的艺术成就。从几乎透明的面纱和精致的手指缠绕，优雅的一切都暗示着美丽和神圣。如果美和爱能唤起人们对理想神圣的回忆，那么我们就真正地置身于新柏拉图主义的存在之中。与维纳斯一样，即使单独绘制《三美神》，它们也将成为一件真正精彩的艺术品，是杰作中的另一件杰作。

美惠三女神

当我们看向《春》的左手边时，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年轻人似乎正在用一根看起来像金树枝的东西戳着一朵云。

墨丘利

事实上，这是财神和商业之神墨丘利——我们可以通过他的长翼的凉鞋和他手中的金色树枝认出他。

波提切利可以选择任何神秘人物或古代神话中的神，为什么选了墨丘利？

墨丘利（左）

我们前面提到，《春》是作为结婚礼物而诞生的；而墨丘利则很可能扮演了“新郎”的角色。有人认为，墨丘利的形象与洛伦佐·迪·皮尔弗朗切斯科（Lorenzo di Pierfrancesco）很相似。

同时，他的形象也会受到极大的欢迎——墨丘利是众神的信使和财神，因此选择墨丘利很可能是波提切利试图拍马屁（这一点在整个画作中都有所体现），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来代表一个重要的人和商业头脑。

一旦我们确定这个角色是墨丘利，接下来的逻辑问题应该是“他到底在做什么？”。墨丘利举起右手，举着他的节杖，他似乎在推开云层，也许是让春天取代冬天，或者另一种说法是，他只是作为信使与天空保持联系。

不过，我认为，比这更重要的是，在《春》中，墨丘利没有做什么？

墨丘利与三美神

在他身后，是三个半裸的女神和美丽的象征，但墨丘利对此并不感兴趣，尽管其中一位女神完全被他迷住了（女神刚刚中了丘比特的金箭）。

这是《春》内部新柏拉图主义的最清晰证明，因为他背弃了身体情感和欲望情感，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的神圣上。

墨丘利对美神无动于衷

你可以想象，当《春》挂在洛伦佐和的塞米拉米德卧室墙上时，想到他们都在看着这幅画并微笑，这会很有趣……一方面，我们让洛伦佐抬起头来，思考他是多么显赫和新柏拉图主义，然后我们让塞米拉米德确信她的丈夫不会被他身后的三位女神所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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