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玉林
我家的院子,是比较大一点的那种,东、南两处各有一处三间房子的地皮空着。小街的街面房是门朝北的三间,东西走向,奶奶和二爷各住一间,中央一间是过道,我们住院子里的天天从过道中进进出出。我家的房子是门朝东的三间草屋,南北走向。
我家的空地比房子面积大得多,变成了一个大院子。不过,比不了有钱人家的大院,有亭台假山、有小桥流水,前三进后三进的似园子一样。我家的院子里,草屋门前是搭起来的凉棚,夏天里吃饭乘乘凉用。院子的东南边种有一颗桑枣树,嫩叶蚕宝宝吃,紫色的枣子是我爬树的“战利品”。玩过一阵,会坐在从树枝上吊下去的绳子系扣着的木板上,荡起秋千。
在院子的南边空地上,我爸搭起了一个瓜架棚子。这𠆤瓜架不是简易的那种,几根细竹竿子支起来的。由于我爸是木匠,他搭的瓜架虽然不像建房子的那样四梁八柱,但是它也是长木方搭起的骨架,顶面是长竹竿、杂和着长铁丝拉着的。
每年夏天到来的时候,瓜藤会顺竿爬上顶,绿色叶片盖住顶面,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一片荫凉地。瓜藤上开着黄色的小花,有的小花根连接着很细的半拃长都不到的小小丝瓜纽儿。
每当看见我妈拎着菜篮走过来,就知道今天中午又要吃丝瓜了。我赶快跑在我妈前面进入丝瓜架下,仰着脸寻找着丝瓜,然后搬来长板凳,站到上面去把丝瓜摘下来。从长凳的这头走到那头,一会儿就摘下几根来,青青的外皮,杠杠的硬挣,有的瓜尖头还有着小黄花连着,刚摘下来的就是鲜新啊。我最喜欢吃丝瓜煮油条,丝瓜轻轻地削去一层薄皮,留下青青的内皮层,剁成小滚刀块子,放进热油锅里煸炒,然后加入清水煮沸,马上半锅的水就变化为淡青色的汤,倒进切成小段的油条,继续煮会就能出锅了。那汤才好喝呢特醇和可囗,里面油又特多。
从瓜架下走个圈,能摘下十多根来。我妈望着喜得笑开了颜,丝瓜烩毛豆是我妈经常做的下饭菜。有时侯,也会用丝瓜来炒鸡蛋,这可是荤菜,它不仅仅是就着下饭的菜,而是好吃的菜,我欢喜吃丝瓜里的鸡蛋块子。后来长大了,知道我们家乡的淮扬菜系里,有一道名菜,就是用食材丝瓜做的,叫做《丝瓜茶馓》。
这道《丝瓜茶馓》比之我从前吃的“丝瓜油条”汤,要好吃,而且也好看。它不油腻而润囗,清爽又淡雅。淮扬菜的特点之一,就是讲究食材的搭配与好吃。《丝瓜茶馓》里的丝瓜软和,而茶馓垫在汤底根根金黄,用筷子挑起,吃到嘴里虽细长长的,但一嚼就脆脆响。汤里面还漂动着薄薄的笋片,红红的火腿肠的肉片。这道菜虽然是素菜,但是有格局,有一种能“登高而呼远”的情怀。佐之“洋河”一杯,岂不是达至仙境。
我不但爱吃丝瓜,在院子里还种过丝瓜。在清明节的时候,从爸爸收藏的纸包里,抢过丝瓜的种子,在瓜架的竹竿子旁,用木工的凿子挖个小坑,把土刨鲜埋下三棵瓜子,盖上土就好了。要注意的一点,是要把瓜子头朝上,便于它发芽钻出地面。那段时间里,我天天上午、下午都跑去给它浇水。坑囗不大,但是半舀子水浇下去,马上就没有了,全都吸下不见。
我一天天浇水,一次次蹲在地上,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看,盼望它早些生长出来。有一天的早上,我习惯性地去浇水,老远就见到那片地不大干净,以为是昨夜的风,把垃圾吹刮去的。走近浇水后,才猛然醒悟,看清楚了原来是丝瓜种子活了,它破土而出。我太高兴奋了,赶紧跑回来,把这个喜讯告诉妈妈。然后又拎着桶,把那几棵活了的丝瓜,再次浇遍水,让它快快地长大。
在我勤快地浇水下,瓜藤慢慢爬上了瓜架,叶片由小变大,黄色的小花朵,越来越多。我不浇水有时也会跑来转转,溜达溜达。原先瓜棚下太阳照来,地面上有叶片的影子,影子与影子的之间,变幻为我们玩游戏里的“跳格子”。这不是粉笔画成的格子,它是阳光投影瓜叶留下的杰作,我也会从这个光圈里跳到那个光圈里。
后来,这光留下来的圈子,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小。最后一个也不见了,它留下来的却是一大片荫凉地。因为一棵棵的瓜藤,肆无忌惮地爬满架棚,那片片的绿叶又大又肥,把棚顶遮得严严实实的。我还一如既往地浇水,不是我闲得没处去玩,而是现在天天都见到丝瓜。那些才开花朵的,转天就见到结出的小丝瓜纽子,好生高兴。基本上隔天就吃到一次丝瓜了。
有一天,太阳高照,我跑在丝瓜架下玩,光线一点也照不进来,还有丝丝的微风吹拂。顺着柱子的一侧,我发现了一𠆤丝瓜头子露出,搬来凳子爬上拔弄,被几片叶子挡住的竟然是一根大丝瓜了,它静静地躺在那块,要比我们吃的丝瓜两个粗,是个小胖子了。
我颠颠跑去告诉妈妈: 发现了一个“漏网之鱼”,有一个又大又粗的丝瓜。
妈妈说: 太大的丝瓜就不好吃了,有了瓜子,不爽囗。
我垂头丧气地要走开,妈妈又说道: 没关系的,不会浪费掉。这个胖胖的丝瓜由它长,以后留做种子。
丝瓜种子,原来是丝瓜长胖以后变老了,丝瓜里的白白的嫩肉,长到老了都变化成了瓜瓤。瓜瓤有许多的丝瓜筋络交错组成的输运组织。在摘收下来的时候,敲碎这种丝瓜的干脆外壳,就会从瓜瓢里倒出许多的又硬又黑的瓜子。
被清空的瓜瓤,还有着大的用途。妈妈会用它刷锅洗碗,是很环保的清洁用品。而我们孩子只喜欢用它来洗澡。把一块小肥皂块,㩙进瓜瓤的孔眼里,浸泡下水,然后擦搓膀子,一会就起来许多的肥皂沫子。继续擦洗膀子、腿,还有前胸后背,它不仅去灰,而且还煞痒,肥皂又不浪费,大人小孩都欢喜,的确是价廉物美。不对,没有花钱,是零价。
我们的祖先,是最智慧的民族,千百年来积累了丰富的中医、食疗的科学技术。丝瓜瓤也是一味调理健康的食疗吃物。用它
与猪蹄、鲫鱼等一同做汤喝,具有去除色斑,美容养颜的功效。 丝瓜瓤本身是具备着善通乳络的效果,当“做妈妈”的乳汁过少的时候,可以喝点丝瓜瓤煮水。这老了的丝瓜,有两大法宝,瓜瓤可调理身体;瓜子可留作种子,来年又能生发出一片勃勃生机,成为美食。
秋天的时候,我曾经把摘下老丝瓜做种子的那根瓜藤,剪下一段来,当香烟抽。用火柴燃着后,吸到嘴里的瓜藤味道,特别难受,呛人辣喉咙,弄得我眼泪都快要有了。我后悔得立马甩手摔掉,那偷吃的“香烟”。
作者简介
运河文韵
采春的希望
撷秋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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