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印象从电影《风筝》首次飞进我的脑库,可惜,故事里熟悉的孙悟空和陌生的外国小孩将风筝本身模糊了不少。当时我只晓得风筝要比纸叠的飞机飞得远,比航模简单得多。
运动给院子里的孩子们带来无限的假期,也刺激了无数灵感。用山芋干刻出战斗队公章,剪纸铺开大海航行的波浪,像章为蜡模倒出新的再上色。当然,也做过风筝。所需材料从院门口竹篾摊子上你顺一条,我捞一根的凑齐。造型是尖头飞机形,糊上报纸,系上尾巴(是否必要两派争得脸红)。找来各家缝被子剩下的白线,搓成多股,绕在简陋的轱辘(废纱锭)上。城南体育场盛不下太多次的紧张刺激。没有尾巴上确实不了天,更需要东风架势。不到风筝倒栽葱散了架,我们会一直玩下去。破裂报纸上的伟人照突然让所有人兴致全失……
闲散无聊的研究所时光迎来一位外地佳人。我提前动手做了只燕子型风筝,上农机课的教具用材派上用场。荡漾的春风裹挟着我俩去宽阔河畔放飞。脖子酸了,手指麻了,想说的话还是说不出口。燕子越飞越高,心弦越绷越紧。终于,她憋出了一句意外的结束语。此时的我恨不得立刻冲进河里,让无情水淹没所有。忘了何时松了手中线,远去的风筝在空中抖索晃翅,似乎能听到那如泣如诉的燕鸣……
那年回国到山东出差,恰逢潍坊风筝节。当地主人驱车数百里带我去参观鲜有带“国际”封号的地方节日。天空布满了争先恐后的风筝,几十米长的龙与蜈蚣的合体最令人惊叹。我买了只彩色炫目的小号风筝送给在国内上学的儿子。他是被我连哄带骗地拉回国学中文的。在都市里少有的一片空地上,有许多风筝爱好者。儿子很快掌握了眼观风向(力)和收放自如的技巧,专业产品也助他独领风骚。看着儿子兴奋开心的模样,我却暗自生疑,我对他的拉线是否过于专横地一厢情愿了……
疫情后去国外看孙子。三岁多的他喜欢户外运动,对高尔夫球情有独钟,真有点无师自通的协调性。对着球场我向他介绍风筝的玩法,并一起在网上挑了只“蝌蚪”(他从不离手的玩具是青蛙)。之后我们跃跃欲试地想在球场上一显身手,结果招来工作人员的坚决劝阻。到海边去,落水怕咸活不了。去山上玩,高树阔叶如危险的珊瑚礁。“蝌蚪”最后只能在家附近的小公园蹦跶一会儿,从未变成青蛙。风筝也会水土不服……
又到风筝节,网上看到的视频让我目瞪口呆。如今什么都能挂在空中:秦始皇及宫妃们,葫芦娃加强排,西天取经的全班人马,航空母舰,空间站,港珠澳大桥……纸鹞关联上美食,花灯,遗迹,文旅,招商,经贸。天女散花般光怪陆离,争奇斗艳,却难免冲淡了风筝既飘忽不定又全程掌控的独特妙趣。到了晚上,星空更加璀璨,那是无人机的天下。相比之下,风筝反而成了靠天而活的古董……
某夜,风筝飞进梦中,这回是我上了天。视野中的森罗万象只有在舷窗,航拍,虚拟中才见过。地面上拉着我的人们都仰着头指手画脚。朽肢鸡皮也想冲九天,向来我行我素不碰南墙不回头,高处不胜寒小心雷雨交加,下来吧还是脚踏实地稳当……我闭了顺风耳,不再往下看,借着时强时弱的风势向上,向上。终于,线断了,上昇的速度陡然加快,比羽毛还轻的我像是浑身长满了翅膀。不,我身已近透明,并在一点点地简化、分解、散落于四周的广袤中。尚存的意识仍在提醒,我还是我,只此风筝已远去……
孙飞飞:老清江的小鳩,曾用名孙飞飞。五六十年画了个大圈。重拾旧称时,已挂西山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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