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玉林
桥南街是条老街,应有上百年的历史。但是街面通上路灯,却时间不长。
我是60年代头一年出生的。那时候,家里是点洋油灯,以及蜡烛,根本没有电灯。建国后,开始筹建电厂,也是在50年代里。当时建成的是1号机、炉,发电量6千伏。这些精贵的电力,只能用在全市的工业商业上。民用还顾不上。
第一批是供向城外的面粉厂和铁锅厂的输电线,过河是用铁塔架到对岸,地上再换用木头杆架;向城内的供电线都是木头杆子一路架过去,穿过西大街、东大街,一直架到大闸口。
清朝末年,电及电灯从西方传到中国,只局限于北京、上海等几个大城市的部分照明,电灯在老百姓眼里是可望不可及的西洋景。旧中国落后,电力也是落后。
清江浦最早的发电起于民国五年(1916),民营资本合资(泰州任佑之、淮阴县郭士魁)的利淮电灯厂。利淮电灯厂在里运河北岸八面佛(现淮海广场一带)以西。当年许多城里的人还有从乡里来的人,专程到清江浦城上观望这“西洋景”。
到了1966年,经过新中国办电人十多年的艰辛创业,刻苦钻研技术,1.2万扩建工程(5号机、6号炉),在8月份投产发电。这是淮阴地区全民办电的一次历史创举,不仅缓解了淮阴地区严重缺电的紧张局面,110千伏升压站的建起与投运,为跨地区远距离送电联网创造了条件。
到了这时候,大闸囗南岸东边的轮埠路,已经有了路灯。建国后城市的建设在红红火火发展,单就里运河堤堆的轮埠路上,就有多家工厂。从大闸囗起,第一家是轮船公司的航运局,第二家是搬运的码头工会,第三家是日用化工厂;第四家是淮阴肉联厂;第五家是市里的小船厂;第六家是酱醋厂;第七家是糖果厂;第八家是罐头厂;第九家是石油二级站;第十家是内衣厂;第十一家是东风造纸厂。
这一路下来有这么许多企业,可谓老淮阴工业的半壁江山。所以,轮埠路通路灯是比较早的。拉电线的电线杆,都是水泥石头子的砂浆浇注的,里头是细洋元扎成的网形圆柱,底头大梢头小的高高线杆子。
小时候的夏天,我穿着裤头小背心,拖着木板鞋,从小街心跑上河堆玩。炎热的天气早就把水泥线杆晒热得烫烫的,我却喜欢这种剌激,两手一抱就箍住了线杆。然后,双脚甩掉木板鞋,张抬起大腿,脚心朝水泥柱子贴上,使劲蹭起伸直腿弯。小膀子同时爬向上方。
这种爬,是靠下边的脚从两侧蹭住往上窜,作为发力源头。几乎是同一时刻,胸怀抱住的双手,就紧跟着松开箍住的力道,顺势朝上爬上一些。我喜欢这又被烫着玩又能逞强爬杆的玩法。
这样爬杆子,有些像癞蛤蟆。在地上跳向前一下,坐下来歇上一歇,然后又跳向前一下,再次坐下来。虽然是停停跳跳,但它总是在向前进。
我们河堆下的小街,也在主要的地点安装上了电线杆。它是从轮埠路的电线杆上拖拉下来的电线。秃子也跟月亮沾光了。
70年代前后,小街上开始有人家用上了电灯。我家左边的邻居,小姨爹家从前做生意的,生活比较富裕,他家早就翻建了红砖青瓦的半层楼房。是两边房间都带楼角子的假两层,客厅是中空的,很高很敞亮。后来装上电表,每间房间、客厅都吊起了电灯。那比蜡烛长了好几倍长的白色电棒管,开关线一拽,客厅里通亮,每一处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姨爹家的小姨奶,跟我的奶奶听说是姐妹。不是亲姐妹,反正是沾亲的。我们两家是近邻又是远亲,所以处得很好。我家的电灯就是从她家的电表下拉线过来的。装了个分表,抄下每月电表的读数,计算出用电量,再算出这个月用电量所应交的费用。最后,必须再补加一度电的价钱,以弥补分表与总表之间电线上的占有电量。
我家以前是草房,有着简单的四梁八柱。其墙是木板片抹上的碎稻草的泥巴墙体,其屋面是麦秸杆子扎成的把。它是将扎成的把聚集起来挤成一排排的,先从檐囗排起,第二排要压住第一排根部,第三排要压住第二排根部。一排排的从檐囗排到屋梁顶,铺成整个屋面。
铺屋面要分成三层: 第一层是长芦柴扎成的柴把子。这扎芦柴把子是很长的,它要飞上梁顶,把柴把头留在檐囗,在大梁的顶上折弯,铺到了后檐囗。一般是计划好盖房子的宽度,计算出前屋面后屋面的总长度。这个总长度,就是芦柴把子的长度。先是一根根靠紧相依,最后铺成整齐完美的屋面。第二层是油泥加进碎麦秸梢子,用脚踩成稀泥,抹在芦柴把铺成的屋面上。第三层是把麦秸杆扎成的把子,摁在稀油泥上面。油泥干硬了,三个层面就变成了一体,成了屋面。
草房油灯,是老百姓住房上千年的标配。如今被改变了,我家草房的圆木梁上,拉上了两根黑黝黝的电线,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瓷片夹子,把电线安全地固定在木梁上。在房间中点,是装上吊灯的瓷瓶子的,半圆的,底面用螺丝拧在木梁上,用软的花线穿过半圆瓷瓶中心的孔,接上底座上的左、右边里的铜线片头,旋转上半圆盖,再把软花线的另一头接上灯头,旋上个灯泡就成了吊灯。
在草房的南山头,爸爸接了一间一檐坡的小屋,给我们孩子住的,主要是铺上了一张床,其它是摆放杂乱的东西。这床也不能叫作床,充其量它具有能睡觉的功能,性能就无可比拟了。讲地道些,它是以前老爷柜改变下,拼凑成半米宽的板面当床。冬天里铺上棉花胎用一块布盖上,就成床单了。而被子我是专属使用的,别人用不了。它就是爸爸穿用的长棉大衣,朝这小床上一放,要理顺,把大衣领子囗朝脚头。我爬上去睡觉时,是要把腿脚伸进胳肢窝里的膀子长袖里,大衣的正身盖住我的上半身。然后,把自己穿的厚裤子压在脚头,上身穿的棉袄盖在脖子囗下,闭上眼睛就美美地睡着了。
有意思的是,在屋子的墙边,有着电线的开关。开关是那种圆圆扁盒子,它是塑料做成的硬壳。它还起到绝缘的作用,从而保护使用者的安全。
我家墙边的开关是装在靠墙边的上面木头柱上的,开关的拉线拖下来很长。我爸把这拉线的下边头子也固定死了,蹦直直的。我用手从中捏住,拉一下就放开,就听见弹到墙上的声音。刚开始很是好奇,也能玩上一会,心想它要是单弦就好了,说不准上拉一下,下捏一下子,没准就能听出《东方红》的歌声。
在这开关线的上边,大约在挂纹帐的高度那儿,又扣上一根横绳子到对面的墙边。这样无论是哪一边,伸手都可以拽到开关线。开灯关灯在哪里都随手就办到了,很方便。
1984年这一年,爸爸妈妈终于把草房翻建成了红砖墙多孔板屋面的二层高楼。二层之上四周是女儿墙,其里间是搭起的凉棚。我们家跟凉棚是有特别深的情怀了,从前草房屋前的凉棚,变成了二层楼上的凉棚。这楼屋筹建时间长达10年之久,建成了,就像小鸟筑巢一样。
新楼房建成后,一些配套设施也在跟着找人申请办理。主要的就是水、电,两大块。那时燃气还没普及。经过一段时间的跑动,从小街心的地下水管上,引接出了细管子,通进了我家南院里的橱房间里,终于自来水直接通上了锅台。而煮饭炒菜的仍旧是经济煤炉,小街里燃气没有铺设来的管道。
楼房,每间房间都拉上了电灯,晚上满屋亮堂堂的,不过还是用的姨爹家的分表。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小街西头住慈云祠那块的电机厂同事刘连淮哥哥,喝酒时闲聊到用电的话题,他帮助我解决了装电表的这一难题。
真应了那句老话,得来全不费功夫。八十年代中,淮阴的发电供不应求,那时候单位里有一个很特别的部门,它的职责就是与供电局协调用电事宜。星期天休息,如果要想保证完成出囗产品的任务,计划安排加班时,必须提前跟供电局“要电”。只有确定要到电了,才能组织工人加班。夏天里遇到农忙时,工厂会错开安排工人休息,“让电”下乡支农。这个部门叫做“三电办”。
这电,是工厂的命脉;也是农业的命脉。当然家家户户也离不开电了,除了像当初的单纯照明,现在更是多处都要用电。煮饭的电饭锅;夏天时的电风扇;还有那直接连接在自来水龙头上的电热水器。这些简单的家电,就是一个特点,离不开电。
老百姓家装电表,是要打申请排队,等待供电局有关部门批准的。我喝酒聊天时,无意中就摸到了“捷经”。我的好友连淮哥,跟当时供电局管装电表的领导家儿子,是非常好的朋友。他帮我多个嘴,就免了排队,申请报告我也不用写了。过了几日,就有人来安装电表了。好在我家就住小街上,从就近的电线杆上拖下两根线绑到我家山头外墙的扁铁瓷瓶上。然后穿过墙体的孔洞,就安装上内墙的闸刀板以及电表箱里了。一切收档结束,也没用一小时。
小街西头的连淮哥,和我这个同住一条街上东头的小老弟,虽然曲曲弯弯隔着一条街距离,但是我俩是心心相交的哥弟。他后来调出了电机厂,我和他结拜七、八位兄弟,为他举办了酒席送行。2005年吧,十年没在一起的我们,再次相聚就是在我家的小街老房子里,把酒言欢,兄弟情依旧不减。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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