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赏洒脱的态度,但我也知道,这样的态度不可刻意求得。
不是说我想洒脱一把,不计得失,就能一劳永逸的。只要有这个得失之心在,人的心境就会“按下葫芦浮起瓢”,总逃不开利益的计算而终归要起起伏伏的。
就像《菜根谭》里说的:“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这就无法真洒脱。
要想真洒脱,我想就得轻一轻这个得失之心。如果总是在比较得失,哪怕看到的总是得大于失,也难保无虞。
因为从长远来看的话,人固有一死,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何况《金刚经》中早有总结:“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你以为你所得到的,不过是一种“黄叶止啼”的自欺罢了。
所以,总以为自己在不停地得到,以所得来掩盖自己所失以及终将所得全失的事实,也是不究竟的。
那么,从根本上来说,得失也并非事实,而是在于人的自我想象。这是佛教所谓的“分别心”所致。
人要在因缘和合的无常幻相中分出得与失、人与我,才会有这样的计算题。其实,正如周国平所说:“在终极的意义上,人世间的成功和失败,幸福和灾难,都只是过眼烟云,彼此并无实质的区别。……我们平时斤斤计较于事情的对错,道理的多寡,感情的厚薄,在一位天神的眼里,这种认真必定是很可笑的。”
是啊,多么可笑,我们算来算去如获至宝让自己满足庆幸的那些东西,岂不是沧海一粟镜花水月呢?而我们还那么得之喜失之忧被它们以及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折腾得寝食难安,岂不是坐井观天盲人摸象呢?塞翁失马的故事也早该教我们明白,我们以为的那点得失,其实都是可怜的易变的,有什么好浪费感情的呢?
其实,如果说我们人生的最终目的是活的幸福的话,总是力求让自己得大于失也并非明智的方式。
因为一旦有了得失之心,人就难免患得患失,难免比较权衡,从而受制于这种计较。
唯有不计得失的完全投入、乐此不疲,我想才是幸福的生活方式。
比如孔子的“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颜回的“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多么惬意知足乐在其中!
如果他们也在意起得失来,为的求取功名或者评职称而学习,怎么可能“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呢?
当然,要完全不计得失又似乎是难以做到的。人总不能不食人间烟火,那么就得为稻粱谋,总要有所收入才能维持消耗和支出。
何况人还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你要无欲无求坐而论道,但你的家人又怎么办呢?你的亲戚朋友又怎么看你呢?你诚然可以不顾别人的看法,但总得养家糊口吧?
那么,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没有一定的所得来支撑,你还真不能悠游自在从心所欲。
虽说自由和“有待”总是对立的,但也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的。人还是无法完全“无待”,因为人不仅是精神的人,也是肉体的人。
你即使厌弃这副臭皮囊,不想受它束缚,但除非你连你的精神之我也不要,来个一了百了,否则你总得先伺候好了它,才能谈及其余的。
是啊,说到底,人要想完全超越于得失恐怕也是不可能的。这实在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
但是,转念一想也未必不可接受。因为天地本不全,世间不可能有完全纯粹的事,人的自由和洒脱打点折扣不也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么?
你既然生在人世间,落得人形,虽不如想象中的神仙自在,但也是不错的命运了。
你毕竟可以在付出相对有限的精力维持生存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开展你的无拘无束的精神生活。只是不要想完完全全的自由而已。
也就是说,你的自由和洒脱总是有点代价的,不过,争取让瑕不掩瑜吧。
所以,我们还是可以争取最大程度的自由洒脱,那就是把为维持生计的奔波劳碌限制在比较小的范围内,为自己留出一个充裕的可以不计得失的精神空间——甚至也可以说,要想真正的不计得失,真正地自由洒脱,也只有在精神世界才能实现吧。
而在这个精神空间里,就要尽量地超越于得失算计,否则仍然还是一个作茧自缚的囚徒。
当然,更积极一点看的话,可以说,肉体和生计的限制,也是我们精神自由的必要前提,我们也可以在谋生觅食的过程中,活出意义来,品出滋味来,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岂不两全其美?
下面是我在直播时讲到的一些相关内容,供大家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