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每一个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一定有一个对于他最合宜的位置,这个位置仿佛是在他降生时就给他准备了的,只等他有一天来认领。我还相信,这个位置既然仅仅对于他是最合宜的,别人就无法与他竞争,如果他不认领,这个位置就只是浪费掉了,而并不是被别人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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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是不甚以为然的,因为感觉大千世界,世事无常,人基本上不得不受到偶然的命运牵引而身不由己,哪有那么合适的一个位置专属于一个人呢?又哪能想到什么位置就到什么位置呢?
当然这跟我自己的经历和感受有关,我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时读到他这篇文字的,所以体会也不深。
但我现在相信,他从他的阅历和感悟来说出的这个体会,不会是空口无凭的。如果我还不能认同,那的确应该说是还没到时候。而现在,我是已经能够体会了。
是的,他说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位置,而应该说就是人在心中对自己的一个定位,这个位置,或者说这个定位,的确是只属于他自己的,谁也夺不走。
也许一开始人还不能明确自己的定位,所以不得不主动被动自觉不自觉地受到命运和环境的影响,左右摇摆而怎么都不能甘心,不能踏实,因为那时他的确像无根之草,没有办法稳定在一个专属的位置上,随风摇摆也就自然而然了。
但一旦他开始明确自己的定位,就会逐渐走向自己的那个位置,并且能够排除外界干扰,不为所动,稳居其中,如郑板桥的诗中所言:“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正如他在文中所说:
“我的这个认识,是在许多年里逐渐清晰起来的,现在可以说到了牢不可破的地步。我丝毫不怀疑,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是最适合于我的,因此,外界的诱惑对我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了。可是,若有人问我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位置,我好像又说不清楚。”
这个位置,究竟是什么呢?的确不是可以用某种头衔、某个单位、某个外在角色可以定义的,甚至可以说,那些都不能称之为位置,因为那些位置都太“无常”了,不能由自己决定,随时都可能变化和失去,怎么能说是自己的位置呢?又怎么能说是“最合宜”的呢?
可是,外在的位置才正好是我们可见而可求的,内在的位置却恰恰难以识别和把握。
一个人如果要追求某个头衔和角色是容易的,但要他去找到他内心的定位,就如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了。而我们又都喜欢舍难求易,既然前一条路又那么清晰,而后一条路那么不确,自然就容易让人望而却步了。
但是,要知道的是,很多事正因为难,正因为少有人从事,才更有意义,也更有价值。
如果终生只是以有形的位置为追求,那么到头来都可能什么都不是——因为那些都不是属于你的位置,你只是像在衣帽店里试穿了多套衣冠,然后又都交予别人了。唯有找到并坚守自己的位置,才是真正“为自己而活”,才能真正“活出自己来”。
所以,在我看来,内在的位置才是更应该看重的。
那么如何找到这个专属于自己的位置,也就是如何形成自己的定位呢?
确非易事。周国平在他这篇文章前摘引过去的一段话来谈及自身的经历:
“我曾经也有过被虚荣迷惑的年龄,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看清事物的本质,尤其还没有看清我自己的本质。我感到现在我站在一个最合宜的位置上,它完全属于我,所有追逐者的脚步不会从这里经过。我不知道我是哪一天来到这个地方的,但一定很久了,因为我对它已经如此熟悉。” (摘自《岁月与性情》)
是的,一个人在找到自己的位置前,是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而摇摆不定的。
但毋宁说,这正是与他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互为因果的。这种效应会随着他的逐渐明确和坚定而愈来愈小。
我自己的体验也是,在形成自己的定位前,就多次出现过不安其位的想法,试图往另外的路上或者另外的环境中改变,也在职业发展上有过无路可走的感觉,还会因为看到别人的发展变化或有所作为而略有不甘……
如今的我,算是越来越明白自己的定位了,也就越来越心安了。
我知道我不想做什么,想做什么,以什么为重。我不求闻达,也不想在地位和收入上步步高升,工作对我来说,首先只是保证我生计需求和心灵生活的手段,我不需要在这上面谋求发展,就算原地踏步,也不是我的失败,我也可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我现在的生活条件,感觉已经是非常幸运了。我不求更多,已经很好了,很难得了,很多人都还没有过上我这样的生活。但我并不是说就这样得过且过混吃等死没有了追求。我的追求是在别的地方,也就是内在的方面,思想和精神的层面。
我相信我也逐渐在这方面稳步地进步着,所以不是说外在没有变化和不去追求外在的变化,就真的只是在原地踏步的。
我认为这样并不是在浪费生命的。那些与我有着类似状况和类似追求的同道们,你们也该相信自己,肯定自己的!
我知道不能只顾自己活着,也不打算仅仅做个置身世外的逍遥派,我知道世界上很多人都需要帮助,也需要有人有所作为,我也是希望为世界多做贡献的。
但是,我也无法急于求成。正如周国平说的:“物皆有时”。在我自度不足以及机缘欠缺的情况下,我还不想专门去主动找事。
我认为穷时独善其身跟达时兼济天下是同等重要的,而且独善其身也是穷时最合适的做法。
所以,我不着急目前的“无所作为”和“不声不响”,只在生活中随缘为人提供一些小小的助力。我还在继续成长着,修炼着,我知道这不是对社会没有意义的。
好了,不多谈我自己了。在这一篇里,我只想说, 一个人不要以为只能在外部世界中寻找自己的定位,你的定位,很可能在外面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角色,那不是你的失败,你也并不会走投无路。
每个人的定位其实从根本上来说是在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这样的一个人,未必有外在的什么职业或者角色完全能够匹配,他外在的表现和别人给他的评价,也未必能够符合他的本质。
这样的话,又何必非要从外在世界中找自己的定位,又何必要在意外在对你的评价呢?你是可以“大隐隐于市”的。你自己才是你最忠实的观众和最公正的裁判。这就够了。
作于2014-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