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几碟醋让笔者包了本系列这一锅饺子?本篇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讲故事”在人类如此多的艺术形式里总是占据核心的位置。
斯皮尔伯格展现的第一个“巴勒斯坦魔王”是:一位阿叔,对他的意大利听众说:
反过来,笔者可以对读者宣布,《慕尼黑》电影讲的是猪肘和啤酒。
电影里阿叔的意思是,同《一千零一夜》的主角,只要巴勒斯坦人流亡和抵抗的故事还有人讲述,法西斯就不能说世上从来没有过巴勒斯坦人。
再看个更浓缩的讲述的力量:
珀西雪莱,杨绛译
蹒跚、狂乱、错失前路。
每当细砂碎石,
攥裹吾之脚板,
火星鹊起,
四散飞扬。
吾晾起饥肠,
待其息鼓,
不劳神忙,
心意自得翱翔。
吾宁可饮下,
一杯黄沙,
也毋拜领,
他人膝下一片暇。
倘若吾辈不知丑,
倒可不曾少一抔
金樽银坛清酒、
玉盘海味珍羞。
然而这秉性灼人,
不予吾半刻安生,
不允忍受孰欺负,
驱吾踏上去路途。
梳理吾之六腑,
束之于辘辘空腹,
穿之如屡屡针线,
曲折如羊毛慵拈。
我在黎明时乘微薄步履
如孤狼
径自,在沙间窜行;
骨瘦、毛灰。
他携曙光出发,饥渴
风生步步,
足迹切向沟壑尽处,
又寻他路。
他向猎物举步。
难也逐鹿。
他长嚎。手足亦长嚎,
饥渴难熬。
身形单薄似新月,
灰头土脸如箭杆
窸窣哗啦,
在赌棍的掌心颠颤。
犬牙四露,血口大张,
下巴瘦削若有如
树叉断两半,
冷笑森森然。
了无的人烟听他长嚎,
群狼皆长嚎,
似崖上诸多寡妇
哀喉久泄怒。
他的眼帘下沉,愈发沉默。
群狼跟随。
他、群狼,身是流离客
肝胆相勾勒。
他转头。群狼亦转头,
奋起、狂奔
不露出丝毫马脚,
不吐露心中煎熬。
那沙鸡只得喝吾所剩。
它们接近那水眼时
已度过一夜苦旅,
双翅振振驰升。
吾之决心已定。它们如是。
两厢赛跑。沙鸡肥翼若残疾,
任吾昂然狂奔前,
长袍高卷不碍嫌。
吾摆手离去。
沙鸡拥挤至水边,
嗉囊食管开动
咕噜囫囵咕咚。
沙鸡们聚拢在
水眼旁的光景,
如旅队的人群
纷纷卸下行装。
自四周汇集
人头攒动攒积
如骆驼群的迁徙,
那黄沙的面容我已熟稔
沙上的空旷供我舒闲
无眠人的干枯脊柱
日益弯驼的背帘。
我有一臂当作枕头
瘦骨早已嶙峋,
关节突耸如骨质的骰
供赌徒撒手玩筹。
而倘若黄沙之母,
总算为尚法拉难过,
也不枉她长久以来
捉弄他了个够!
他过去的罪行紧随其后,
抓阄轮流
自他衰微的躯体
咬走最优质的一口。
当他入睡正酣,
它们散进夜晚,
双目炯炯,磨刀霍霍,
杀意似寒。
尚法拉,汝乃九头鸟邪!
驱那灾害不散,
纠缠有如三日热
或甚之更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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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个徒手而归的傍晚,
猎人得点燃他的长弓
化作木柴,
箭也作栽。
吾可曾踏过黑夜和细雨,
经受饥辘的火燎,
五脏颤喊,
腹腔被惊惧浸染。
便去夺走贤妻的丈夫,
幼童的父母,
返回吾动身之处,
看黑了更黑的夜幕。
古马涯的次日早晨,
两伙人碰了面,
一伙人问着吾,
另一伙听着问:
“昨夜咱镇的狗都在呻吟。
是狼在狩猎,还是鬣狗杀禽?”
“光是有一丝声响,便没了动静。
也许是受惊的沙鸡,抑或孤鹰?”
“若是位魔神,
多可怕的夜来闻!
而凡人吗,绝不是,
这非凡人所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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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了多少个犬伏天,
当太阳为口吐热气而垂涎
而当毒蛇蔓延,
泛滥于着火的地平线,
吾可曾扭过脸,
找过一方头巾来掩面,
除却那破碎的布片,
曾是亚萨密长袍的边沿。
长发披散在背,
起舞飘逸
每当风将其带起,
发结久欠梳矣。
未曾上油,未曾修整,
干叉成梗,
风雨四季轮转,
不曾由锦葵洗浣。
风蚀过多少荒凉的沙漠,
光洁如镜盾之表面,
空旷、无缝,
若非有我足迹切过。
步上近端跋至远端,
从峰上远望,
不时趔趄,
吾又站起。
当毛色若燧石的山羊,
在吾手边觅食,
躬身如婀娜侍女,
由流动的披肩点缀。
它们在斜阳中站定,
环绕吾,仿佛吾乃那白足雄羊,
向远山上的草甸走去,
高角昂扬。
诗完。
连同上一篇,我们已经看到(做得好的)话语/艺术的巨大的力量:
1. 描述事物,继而隐晦地表达哪些事物值得描述,继而描述社会的“正确的样子”,最终成为教唆社会的道德神话;
2. 说啥就(暂且)是啥。决定被讲述者在听众脑海中的形象和命运。让本篇这社会底层的生命比无数宫廷太监的都更威风。
所以阿拉伯诗歌接下来的发展是......Well, 读者们不会意外:是被中东的帝王将相收买成政权喉舌,每天给老百姓吹国王马屁的时代。
但...只要创作者还是个“人”,就不会乖乖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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