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好吧...涂模型对俺是个文化实践。好的艺术形式的人文精神是共通的。
比如“我们为什么创作”。我们为什么画风景或人或花花草草?
阿拉伯诗歌史就有个清晰的我们为什么写诗或者做任何艺术的脉络。
即使是不涂模型的读者,也可以在这系列看出今日垃圾媒体那点不容易辨认的下流伎俩。
我们普通的一天里可讲的事就无穷无尽:我的每根头发今早各在什么位置。
我们最后谈论的话题能被选择,能被说,就隐晦地表达着“我的什么事情值得拎出来说”,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人类脱口而出的道德好恶。
当古人吟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暗示此外很多事情是不值得或不应该被承认的,比如打老婆、阳痿、舔兔子的脸。
同理,“最初的”的没有中心思想的古阿拉伯诗歌,既是对当时生活貌似不带私心、忠实的还原记录,也成了当时社会规范的记录,相对最有道德说教那味儿。
所以与其觉得这种作品毫无语文课中心思想,不如更深入地思考我们真正在/想/可以记录和表达的是什么——
好啦本篇用阿拉伯诗歌史理解艺术的核心思想就说完啦~ 我们下期再见。
......接下来我们看一篇经典的前伊斯兰时代,蒙昧时代的阿拉伯长诗。“蒙昧”意思是穆罕默德和伊斯兰律法还没统一阿拉伯半岛,部族vs.部族各自为战、朝秦暮楚的“蒙昧”状态。
也有学者提出“悬诗”是写得余音绕梁三日不止。这里和汉语是相通的。
古阿拉伯长诗,长,真的很长,长得都有个至少三段的结构。
[别离/启程]-[旅途/化身]-[生活/感慨]
高尔山和日衍山。
到今天,创伤都是人类剧作的一个无比常见的元素,无论针对角色还是观众——
莱亚山有渠道激流,
呈现着那印记悠悠,
如篆刻的铭文恒久,
亘古巨石就此停留。
地上被染黑的粪迹,
自人的岁月,时年已无可计。
亵渎的日子和神圣的节气,
早已离开人的记忆。
春晓的星星唤来雨水
绵绵哄大地安睡
继而呼唤雨云和雷霆
咆哮、覆盖淹倾。
瓢泼自夜行的雨云
发自清晨晦暗的日晕
还有正午的云朵,
回荡雷鸣的坠落。
芝麻菜窜天而去
茂盛在山谷两隅,
羚羊和鸵鸟如许
纷纷诞下后裔。
去年降生的宽眼剑羚,
驻伫立新生儿旁静听,
凝望平原的满岁兄弟
集群狂奔嬉戏。
激流令废墟遽然重现
让它们像有芦苇笔笺
为大地的书简
重写新篇。
也像刺青的工匠
来回泼洒墨浆
经由他们的针尖
纹路得以浮现。
...这都在说什么玩意?
毅种解读是,诗人谈的是“浪花总在淘尽英雄”,(古阿拉伯)人的社会如何在年复一年的灾祸和新生之后保持传承又找到出路。
这种历史观放到今天都足够时髦...... “事物是无数次修改、覆盖、续写的结果。”
以上写出来像废话。但与之相左的是,“咱今天流行上帝所以你只了解上帝就够了”、“超酷的上帝跟之前野蛮人毫无关系”或者反过来“我们祖宗发明了阿拉伯数字所以今天我们牛逼”。
它的话语无从言说。
啊诗人没回答。这显然是诗的题眼什么的。也许之后会有答案,也许。
这系列只有本篇注解最多,因为这篇虽然最古老但涉及的主题最广博,结构也相对最经典(老套)。
这也是笔者翻译起来比较没劲的一篇......🤫
省略诗1%...
部落的妇女累载辎重
还不忘把你的思念牵动。
她们爬进骆驼的帐篷,
木架发出吱呀响动。
帐篷四周由木架撑起,
顶部有羊毛毯子作翳,
有精细的薄纱遮阳,
对当时生活的忠实(吗?)记录,记录精致玩意。
聚在帐里,她们离去
仿佛图蒂的野牛摇摆,
如瓦吉剌的白鹿可爱
温柔地哺育幼崽。
她们匆匆离去,
让海市蜃楼将她们隐去,
隐入毕沙阿的蜿蜒河道
那你还记得起娜瓦的什么
她已在你的触碰之外,
柔韧而衰弱,她和你的纽带
久久之前就已断开。
那女人在法伊德停歇,
同汉志的部民住下,
你又如何还能指望,
此生能再见她。
省略诗2%...
切断你对他的爱吧,
他的牵绳系得不紧。
最能捆紧思念之人,
是将思念断绝之人。
慷慨回报他人善意,
但当善意枯萎消戚
所剩只有
割舍断离。
同时代文学常有教人生智慧的功能。
啊写到(骆驼的)牵绳了。接下来是古阿拉伯诗第二个大段:
弗罗多和阿拉贡要背井离乡、哈姆雷特要流亡、迈克尔柯里昂要去西西里、林冲要去野猪林、西游记整个就是被流放,曹操也来段微观流亡吕伯奢家才能确认“宁可我负天下人”。
而古阿拉伯诗也有一整段这种环节。
说得一套一套,但笔者的动物本行可算派上用场:灵长类,猴群,就是猴王将与众多母猴生的小公猴踢出族群,独占母猴,还避免小公猴在族内长大和亲妈姐妹近亲交配。
荒野中的小公猴要么死了,要么成为“荒野来的猛兽”,挑战它能遇到的族群的老猴王,完成在人类文艺中同样无比常见的弑“父”桥段。
笔者啰嗦猴子的意思是,这种文艺和政治现象的根源既比“王子的好锻炼”更野蛮猴子,又更回溯人的灵长类本性。
.....
她听得见恐惧爬升
听见沙丘传来人声,
传自她看不见的一面,
猎人即灾厄、牺牲。
于是清晨她便动身,
瞻前顾后,
危险已将她环绕,
张牙舞爪。
直到焦急的猎人,
耗尽了标枪和箭刃,
放出塌耳朵的
戴皮圈的猎犬狂奔。
猎犬蜂拥而至
她也扭头冲刺,
像长了原牛的犄角、
萨姆哈利的长矛。
若不在此奋战,
她心中十分了然,
失败的后果短暂,
殒命供猎犬饱餐。
机灵第一个毙命
血肉模糊不清
小黑最后悲鸣,
阳光拷炙猎犬发肤,
正午的白昼一同起伏,
沙丘缓缓随大漠披拂
我照料发自内心的欲望,
不因惧怕他人的怨念
而忽略本心的声音,
无论嘴碎的人多少抱怨。
娜瓦她可知道
世间的绳由我来结
缘分的扣亦然
唯我能切。
我才是离去之人
因泉眼不合心意,
除非他灵魂的命定
将那人扭送故地。
不透露你不知晓
多少微风宜人的良宵
有热闹狂欢喧嚣
同开怀的老友欢笑
不吝惜大快朵颐,
瞧过了多少个商人的店旗
当旗高飘飘,
酒价也高。
我买酒总花大子儿,
装进老旧发暗的酒囊,
或是标着码的酒壶,用勺舀进杯里
封口早已破开。
敲响多少清晨的酒瓶
听轻声弹奏的奴隶女伶
她的拇指拨弄
硬挺的乌德琴。
在鸡鸣破晓之前
饮下第一杯酒,
在众人醒来后,
我又饮一口。
在多少冷冽的清晨
我伫立凝神,
因北风手握,
天之缰绳。
我为部族而战,备好战甲
驼在我骄傲的赛马。
当我在破晓出门,
腰间系着她的缰绳。
我在风蚀的狭小山陀
设立警戒的哨所,
山顶的砂石升起
盖过敌人的旌旗。
直到日光垂手钻进
寂夜将万物藏匿,
而黑暗缓缓罩上,
诸座雄山的胯裆。
古阿拉伯诗和文化,骆驼即生活和旅途,马则意味着作战。(所以在《阿拉伯的劳伦斯》电影,主角旅途骑骆驼,到战争戏集体改骑马而没搞骆驼冲锋,👍)
省略4%...
在无数酋长大帐,
陌生的宾客聚首,
善意期许恳求
不悦刺激惊羞。
脖粗如雄狮的大汉
寻仇之意高声呼唤,
形似降世的魔神,
身躯在大地扎根。
冷对无端的叫唤,
应许应得的权利,
再无哪位贵人,
可称功劳于我更甚。
多少头骆驼肉那鲜嫩
它们的死期由我确认
看命中的箭头哪根
somrataurangzeb
在母骆驼前将人唤来,
或许无子,或许怀胎
她的血肉将会施给
我部族的每户灶台。
而对造访的征夫
前来安生的异族,
如走入塔巴拉的山谷,
洼地青草遍布。
落难的妇孺只要
寻求我帐篷绳索庇护
即使身披嶙峋破布
母骆驼挨饿在旧主坟墓
当冬日寒风虐侵,
她的子嗣都能扑进
流淌肉汤的河流,
由我的族人筑就。
部落议事许久,
因总有英雄恳求
不惧劳碌责其咎
非担起重任不休。
由他分拨行赏
至各族应得其份,
兑现确凿的功劳,
驱散虚伪的声张。
英雄以慷慨为禀赋
散财照料亲族,
赢取掠夺全部
心头所向财富。
他的氏族早有先父
将律法写入史书,
每个勇士的部族
皆有领袖和正途。
他们的荣耀无暇
他们的作为无过,
因他们的决策
不因激情取舍。
满意吧!敌人,
满意大王对你的分配
因将美德赐予我族的那位
通晓世间所有作为。
任诸威赫氏姓
分得人世美名,
最伟大的仲裁赐我,
命中最光辉的硕果。
神来为我们搭建
云端最崇高的宫殿,
而部族的青年壮年
终将骑驾上前。
当部落遇敌
勇士执矛而起,
战时,他们骑马杀敌;
论时,他们仲裁评议。
他们是投靠者的春泉,
对受苦的妇女周全
倾尽储藏的食粮
经年累月不倦。
他们的团结坚韧闪耀,
无人出于嫉妒对其阻挠
也无人,心怀奸计,
助力外敌。
Augustus of Prima Por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