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彦对简葇的感情很复杂,简葇对他也是一样,年少初恋的单纯美好加之后来的恩情夹杂,令她对他总是持有一份心软。
分手两个字说出来,既是将自己从这一份囹圄感情中解脱,又有一份对他恩情的亏欠。
这份亏欠,或许真的需要一辈子来偿还。
在与他的问题上,究竟是她的背叛给他带去的伤害来得更深,还是他的欺骗带给她的打击更重,她分不清。
但她知道,在她最需要人拉一把的时候,就算带着目的性,他也是真的为她,为她家人忙前后不少,她真的很感激他。
隐忍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从眼角溢出,落到手机屏幕上。
一滴,两滴,三滴,满屏的水。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手机拿走,按下关机键后朝后座扔去。
她的无声落泪变成了细微的低泣。
他没安慰她,任她由低泣到近乎宣泄的大哭。
车子进入服务区时,她的哭声终于停了。
他让她待在车里等他,去弄了一条浸了热水的湿毛巾回来,让她擦脸。
她拿着热毛巾捂脸平复许久,直到心口的波动平静下来才抬头跟他说,谢谢,又说对不起。
“肚子饿不饿?”
他接过已经变冷的毛巾时,手背轻蹭了下她微微发凉的脸颊。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具体几点她不清楚。
这几天她胃口都很差,就算饿也只是随便吃几口对付。
她摇了摇头,说不饿。
周暮云没再说话,再度推门下车,朝灯光明亮的服务区而去。
服务区里熟食多,但也没几样能让他挑得下手,只给她买了一盒暖柜里的热牛奶。
“回家再吃好的。”
将牛奶给她后,他启动车子离开服务区。
简葇吸了几口热牛奶,心口热乎乎的。
“好些没?”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啊?”她似乎有些不解。
“心情。”
他补充。
她嗯了声。
“别再胡思乱想。”
“他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她曾去庙里求过菩萨,想要一个自己的人生。
其实,自己的人生,只能是自己掌握与负责。
“你也是这样吗?”
她抬脸过去,看着他在昏暗视线中刚毅的下巴。
“当然。”
他没有丝毫犹豫与纠结。
那你的婚姻呢……
她想问,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你想问我什么?”
她不说,他却像是能明白她的心思。
“什么都可以问。”他又补充一句。
周之彦曾跟她说过,他与钟家芝是最不像夫妻的夫妻。
他在江城工作期间,钟家芝极少到那边找他。
他在市委的住处,他的房间,简葇去过几次。
印象最深的,是她去帮他洗底裤那回。
视线范围内,他房间里没有丝毫女性物品,浴室里也一样。
寻常夫妻,就算分居分地,衣柜里也会有些备用的贴身衣物之类的。
那次她洗好裤子,从阳台上将晾干的衣物收回衣柜时,却发现柜子里从外套,衬衫,西裤,贴身衣物到袜子,都只有他自己的。
她不知道他们这一桩婚姻的内情是什么,可与他的关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说她不好奇一点,也不可能。
他的婚姻,他的打算,还有他们的未来。
可一想到他们之间悬殊的背景,比起她与周之彦,又上了好几个台阶, 是她穷其一生力气努力踮着脚尖也够不到的权贵之家。
就算他开诚布公让她问,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好像又觉得没有了问的必要。
他冷哼一声,脚下的油门催得更快了。
-
回到四合院,大门口停了辆车。
周暮云的车子靠近时,里面的人打开车灯,闪了两下,跟他打招呼。
他直接将车子开到侧门车库,倒车进院子。
他率先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时说道:“下来看看,能不能走。”
简葇双脚刚落地,崴到的那只脚便传来一阵难忍的胀痛。
她站不稳,直接扑入他怀中。
“就这么喜欢对我投怀送抱?”
他带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哪有?”她不承认。
“没有啊?”他又笑,“你数数看多少次了?有一次在车里还撞到我裤裆,在剧院那次也是……”
她瞬间红了脸。
“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撞哪里不好,故意撞到我裤裆?怎么,想知道我尺寸?”
周暮云在外一向成熟稳重,庄重严谨,但私底下逗弄她时没正形,满嘴荤腔。
他捉住她手腕,笑得更开心。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他的。
他一边笑一边拿出来接听。
“等我两分钟。”
他很快挂了电话,将推开自己想走的小媳妇儿打横抱起来,步上回廊,走回房间。
他让她把鞋子袜子脱了,他出去接人。
“谁要来?”
她抬头问。
“一个朋友。”
他关门走了。
-
周暮云的朋友,是一位中西医结合的骨科医生。
他是来替简葇检查崴到的脚踝,给她做了复位,又拿了一瓶药油给周暮云,交待他早晚涂一次,两天就能好。
周暮云送人出去时,简葇打开了身旁的手机。
有几个未接电话,有周之彦,有简蝶,还有一个是钟家芝的。
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差点握不住手机。
她与周暮云的事情周之彦知情的话,钟家芝那边肯定是没瞒住,但她一直没找过她。
她是不清楚她与周暮云之间的事,但不管如何,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周夫人。
看着她的未接来电提醒,她有一种被人狠扇一巴掌的羞耻感。
除了未接来电,还有许多未读消息涌进来,最新一条是周之彦的。
【我不同意分手。当初是我们说好要一起开始的,结束也要两个人一起同意才行。你想要单方面放弃我,绝对不行。】
简葇眼前一阵眩晕。
她当然知道,分手不是简简单单地说出这两个字就行了的。
情感的牵扯,才是最难以分清的。
下一条,来自钟家芝。
【简葇,你几时方便给我电话,我们谈谈。】
她依然是客气有礼的。
但这一刻,简葇只觉得累,身心疲惫,胸口闷闷的,像是要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