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一直都清楚自家小儿子的性子,年少时像匹脱缰的野马不服管教,做事肆意妄为,有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叛逆。
但进入仕途后,他收敛了所有的野性,在工作与岁月的打磨中,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地方官员,懂得游戏规则,也不乏刚性锐气,敢作敢为。
可一旦脱掉官员的外衣与紧箍咒,他的本性又回来了。
周母在震惊中回想起去年除夕夜,他与她推心置腹的那番话。
她听得出来,他对人家姑娘的用心,不是随便说说敷衍她的.
那会儿他说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已经分手了,让她不要再揭他伤疤。
虽然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也相信他能顾大局,不会再闹腾。
但没想料到事情还没过一年,他就向法院起诉离婚.
她更没想到,那个据说她见过的普通人家的姑娘会是简葇.
他这次的叛逆真的是冒天下之大不讳,罔顾道德世俗与人伦.
她震惊得难以接受,根本没办法想像这样的事实发生在他身上,发生在他们家风严明的周家.
“妈,我对不住您与父亲的教导,是我的问题.您要打要骂要怪,我一个人承担.”
周暮云跟母亲服软.
周母连吐了好几口气,又喝了两口茶才将震惊后随即而来的翻滚怒意强压下去.
“你这是怕我找她麻烦?”
“是。”他承认得坦荡:“我跟她的事,是我主导主动的,她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您有什么怨言有什么责罚都撒我身上。”
“这些年,不管做什么事,你一直都很稳重理智,为什么偏偏闯了这么个大祸?你不知道有些道德底线碰不得吗?”
知子莫若母,他虽然年岁渐长,可偶尔还是会犯痞气。
轴起来认死理,现在看他这架势,任谁也拉不回来了。
“人的情感是最复杂,最不可控的。我知道碰不得,可我就是办不到。”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跟之彦分手是不是因为你?”
周母问着话,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下,很无奈的笑。
“你知道吗?刚才之彦还跟我说,他们和好了。”
“替她解围而已。”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
“我知道您的疑问很多,但很多事情我没办法一一跟您说明白。”
“你告诉我,有什么是说不明白的。”
“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楚。”
“那你有什么能跟我说清楚的?”
“我能跟您说清楚的就是,她与之彦分手,有他们本身不可抗拒的现实原因,就算我没有介入,他们迟早也会分。”
“什么不可抗拒的现实原因?”
“那是他的隐私,我不方便谈。”
“难怪家芝坚持不愿与你离婚。”
他抢的是可是她的准儿媳妇呢。
周母无法形容此时自己复杂的心情。
“可不管他们有什么现实原因,你都不该介入。”
“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该不该。”
“那我们应该讨论什么?等你离婚后给你办第二次婚礼?”
相比母亲的不满与怨嗔,周暮云对这个话题却极为满意。
“您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宜操劳。婚礼的事我自己会准备。”
周母瞪大眼,难以置信。
“你还真打算娶她?”
“我是肯定要娶的啊。”他没有半点纠结与犹豫,“妈,这一次,我只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与她共渡余生。能给她的我都要给,不能给的我也会尽力。”
他已经有了一段随意潦草的婚姻,浪费了这么多年时间。
这一次,他是衷心期待,与她共同的未来。
“你就考虑你自己喜不喜欢,没考虑过我跟你爸日后怎么面对亲朋好友?说得再冠冕堂皇,你们也是不伦之恋。”
“您跟我爸都退休了,辛苦了一辈子还不安静的颐养天年?儿孙自有儿孙福,亲朋好友不想面对就不面对,反正也利用不着了。”
“你这是算准了我跟你爸退休了,老了,管不了你了,你才这么肆意妄为,是吧?就算不考虑我们两老的脸面,你也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了?”
周母被他这么一说,脾气又上来了。
“我只是为自己下半生的幸福争取你们的谅解。”
他又给母亲递茶,让她消消气。
“至于我的名声,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又不靠名声吃饭。”
若是官员,他还需要维护声誉与清名,现在他根本不在意.
男人这点桃花韵事,影响不了他在商场上的形象。
“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姑娘,哪来这么大的能耐把周家两个男人玩得团团转?”
不管怎么说,周母在短时间内,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周暮云很清楚,也没打算母亲能这么快接受,更别提父亲。
但事情是需要一步一步推进的,再艰难都得坚决走到底。
“妈,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妻子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只要我喜欢,她也值得就够了。出身普通家庭不是她的错。您忘了,您跟我爸爸当初也普通人家出身的,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走到今天。”
周家背景普通,也不普通。
周暮云的爷爷是周家弃笔从绒的第一代军人,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在战斗中多次立功,是位革命老前辈。
周父在家庭影响下少年时期就参了军,以持续增援兵力的身份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后来又参战过中印自卫反击战。
周暮云出生不久后,周父才从军转政,一步一脚印地走到今天的位置。
而周夫人的父母亲,也就是周暮云的外公外婆都是老师,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之家。
周母冷不妨被他这么一噎,神情既是恼意也有无奈。
他继续解释:“而且不是她把我们玩得团团转,说句不好听的,她是被家芝跟之彦套进圈套里玩得团团转。”
“那你呢?”
“我?我情不自禁。”
“你情不自禁什么?”
周母没好气。
“喜欢她呗。”
“你喜欢她什么?”
“傻。”
“我看你也傻。”
“那不是正好凑成一对。”
周母气得差点说不出话。
“得,你喜欢,你愿意,谁也管不了你周暮云。”
她喝完杯中的茶水,撂下茶杯。
“但是我也告诉你,周暮云,我们拦不住你离婚,拦不住你再婚,可你也拦不住我跟你爸不认这个儿媳妇。”
周母今晚受的刺激太大,不想再他继续深入交谈。
她起身时,周暮云将她外套取了过来,替她穿上。
“妈,那您也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是吧?”
“不认了,不要了。你就是来跟我们讨债的。”
周母很不客气。
“那下半生你们跟我讨债,我还。”
“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周母面无表情地扣上大衣,戴好手套,“你还是想着怎么跟你爸解释吧。这回可不是一两巴掌能解决的事。”
“好,改天等他回家了我再跟他老人家负荆请罪。”他搂住母亲肩膀:“有机会的话,您先跟他通通气。”
“周暮云,你还想我跟你爸探口风呢?”周母一听又气炸,掰开他的手,怒骂:“你做梦。”
周母踹了他一脚,怒不可遏地推门而去。
周暮云急忙跟上。
“妈,太晚了,我送您回去。”
“不用你装孝心。”
“我的孝心天地可鉴,不用装。”
周母经过梅树旁时,恨不得折根树枝狠抽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