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简葇睡得很沉。
不是没心事,而是困倦至极。
清晨不到七点,她醒了。
窗外天色将亮未亮,一片雾气蒙蒙。
母亲习惯了早起,她洗漱完早餐已经上桌。
从上大学到工作后的这些年,她很少有机会跟父母坐在一起吃早餐。
在异乡,父母还是不改几十年的用餐习惯,浓稠的米粥搭着几样小菜,刚炸出锅的油条是给简葇的,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为了不让父母看出异样,她勉强自己吃了小半碗粥。
早餐后,简母去上班,简葇陪同简父送简杰去训练机构上课。
简杰现在的情况不好不坏,但能与家人正常沟通。
干预治疗道阻且长,除了坚持没别的办法。
简父将简杰送到教室后说出去遛几圈,让简葇自己安排时间,晚上他再来接简杰回家。
简葇与简杰班主任聊了一会儿他的情况,离开训练班后去了附近一家药店,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店员提醒她这药不能经常吃,还建议她购买正在做促销活动的安全套。
“不用了,谢谢。”
简葇很尴尬,付了钱后快步离开。
又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就着微凉的水将药吞下去,药盒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简母上班,简父自己去溜达,简蝶又在上课。
简葇在京都没有朋友,也无处可去,便随意坐上一趟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托着腮看窗外陌生的街景在眼前一一倒退,想到昨晚他送她回来时说的那些话,思绪越飘越远。
她是在公交车快到终点站时,接到周暮云的电话。
他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她低头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大概是听到了车厢内的语音提示,他问她,去哪里?
“随便走走。”
公交车已经靠站,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门走。
“吃过早餐了吗?”
她又嗯了一声。
“中午有空吗?”
“有事吗?”她一边下车一边拉好帽子与围巾。
“昨晚我请你吃饭,你是不是应该回请我一次才算礼数?”
对,昨晚他请她吃饭。
要耍嘴皮子,简葇承认不是他的对手。
但她现在情绪烦乱,不知道与他碰面后又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她很忐忑,也很害怕。
她认真读书、努力工作,无非只是想好好生活,可是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地如你所愿往前走。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在感情这条路上如此地跌跌撞撞,走不出迷雾。
情绪就像潮水涌来,无法抵挡。
简葇绷不住,眼圈泛热,眼前一片雾气蒙蒙,令她看不清前方。
“下次可以吗?”
她明明是要与他拉开距离,可拒绝却显得无力。
“嗯。那就下次。”
他没再逼迫她,挂机前提醒了她一句:“外面冷,别呆太久。”
酸楚的情绪来势汹汹,再度席卷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心。
-
她一个人在寒冷的街上走了很久,一张脸冻得红彤彤的才走进一家咖啡厅。
室内室外温差大,她进门后就脱掉羽绒服,帽子,放到一旁。
点了咖啡与午餐,在等候餐点上桌前,她托着下巴,水里握着一杯温开水,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一边望着窗外匆匆忙忙而过的路人。
她其实并不爱喝咖啡,却喜欢闻那股浓郁香醇的味道。
她对西式简餐兴致也不高,尽管也有些饿,可心里总像是有东西堵着,没什么胃口。
她只吃了几片蔬菜沙拉与薯条后便放下叉子,尝了一口甜点,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可口,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简葇结完帐准备离开时,接到周之彦的电话。
他宿醉刚醒,质问她的语气却是清醒十足。
他问她,昨晚为什么要陪周暮云去应酬?
她陪他去应酬?
简葇一怔,不知昨晚周暮云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但他接他电话时,她也在旁边,并没有听到关于应酬之类的话。
“我妈说你昨晚陪他去饭局。你又不是他秘书了,干嘛要陪他去应酬那些人?你要是想提前认识你的上司,我也能让我妈安排,为什么要陪他去?”
周之彦在她沉默的瞬间,一连串的话化解了她的疑惑。
周暮云与钟家芝通话时告诉她,昨天下午在他们母子俩前后离开别墅后,他正要前往与某部委常主任的饭局。
那个部委的综合计划司,正好是简葇两天后要去报到的部门,所以他便请简葇陪同,顺便提前认认人。
简葇想要解释,可却无从辩解。
若非周暮云提前帮她找了理由,她根本不知如何才能解释清楚昨晚他替她接电话一事。
周之彦虽然醉得七七八八,但他酒醒后会记得发生过的事情。
“是不是年纪大的人都好为人师?他跟部委的大领导应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借调去司里,工作跟大领导没有直接接触,要搞好关系也是先跟处长,司长。”
“他摆明了就是假公济私,可他又不是你领导了,以后他再让找借口你陪他出去应酬,你直接拒绝。”
简葇听着他在电话那端发牢骚,一字话也没回应。
一直等到他说够了,停下来,问她,“葇葇,你在听吗?”
“我听着。”她吸了吸鼻子,“昨天只是凑巧,常主任与夫人我也见过,所以就陪他一起去了。我上班后就没时间跟他出去应酬了。”
简葇并不擅长撒谎,一撒谎漏洞百出。
可此时,她撒谎骗人的话却是流利地脱口而出。
难怪人家说,第一次说谎是有愧疚的,但第二,第三次后便习以为常了。
看,她这不是撒得挺好的嘛。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就不知谎言被揭穿那一天,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迎着寒风踏出咖啡店,心虚又难堪。
“有时间也不陪他去。”周之彦依旧是满腔不满,“你跟他没关系。”
她嗯了声,喉咙里带了抹哭腔。
“你在哪里?”
“外面。”
“做什么?”
“送简杰上课后随便走走。”
“你把位置发给我,我去接你。晚上我们回去吃饭。”
“回哪里?”
“爷爷那里。”
周之彦对周暮云莫名的敌视,但对周老还是很尊重的。
简葇借调回来,难得他有空回家,他们是应该回去见见长辈。
纵然再不情愿,简葇也唯有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