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童双攀
2024.11.30
德化一中有位校友叫林建全，号称“瓷痴”。
能达到“痴”的境界，他该是一位怎样废寝忘食、兢兢业业的瓷艺家呢？我头脑中的“瓷痴”是一个不修边幅、长发披肩、胡子拉碴的形象；一把刻刀，一堆瓷泥，他可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摆弄到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2013年9月8日出版的《亚洲新闻人物》有一篇文章，是专门介绍林建全艺术成就的。我细细阅读，记住了几个关键词，“马痴”“毛泽东塑像”“百位世界名人浮雕”“渡海观音”“开心弥勒佛”…… 图文并茂的形式，让“瓷痴”的这些作品在我眼前异彩纷呈。通过彩印的高清图片，我意外地发现，“瓷痴”就是一位“邻家中年大叔”：梳背头，鬓微霜，眉目和善，笑意盈然，观之可亲。
听说他故事颇多，而且很健谈，于是与他商定了登门拜访的计划；只是时过境迁，此时的“瓷痴”，可还是七年前《亚洲新闻人物》上的那位“邻家大叔”？
某日清晨，在一条普通的街道，我们寻到了“瓷痴”的地盘——德化富东瓷厂。门面并不阔绰，厂名也没有任何艺术气息，行人从此经过——无论是步行还是骑车，绝留不下任何印象。进入大门，可以看到三栋厂房，每栋五六层。通过电话联系，我们在最东一栋的三楼见到了林建全。
和《亚洲新闻人物》上的照片比较一下，头发白了些、短了些，但相貌没多大变化，还是那位“中年大叔”！
宾主落座，泡茶。茶几上散放着一堆干枯的叶子，旁边有几片还保持着新鲜的色泽。主人边倒茶水，边指着那一堆，让我们猜猜这是什么。我们抓一撮嗅了嗅，觉得是薄荷，但外观不同。林建全也不急于点破，只是笑着否定了。宾主继续寒暄，我们终究用“识花君”辨出了这叫“碰碰香”。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整个谈话过程，除了我们插几句问话，基本都是林建全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畅谈。偶尔会由一个话头提起某件作品，他就站起来，走到那一排一排的架子上，拿起那一件一件作品，如数家珍：他道歉说自己讲话都是跳跃性的。
第一次访谈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林建全话生活、谈创作、赏花草、品人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告别前，我们互留联系方式，他又把自己和徐悲鸿再传弟子、著名画家宫春虎老师编撰的《中国马的艺术》一书借给我阅读。
此后，我曾带领学生参观林建全的工作室，并和他在微信中陆陆续续有一些交流，又通过对他陶瓷作品和理论创作的研读以及一些媒体的报道，我试图勾勒出“瓷痴”林建全大师的艺术人生。
1973年春天，懵懵懂懂的林建全一脚跨进了德化一中，开启了两年半初中、两年高中的求学历程。
初一读的7班，是当时的重点班，班主任连继丕、语文老师何恭漂——隔壁 8班——也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对学生要求都非常严格。然而，当时“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全国上下正大搞“批林批孔”运动，“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德高望重的老师讲课说话都要看人眼色，动辄被千夫所指，被戴高帽游街；老师如此，学生自然也无心向学。彼时的林建全身不由己，被这股风气裹挟着，文化课无暇顾及，整日忙于学工、学农、学军等。尽管如此，他却对美术课情有独钟。当时的美术老师叫陈金松，对他特别关照，课内外经常给予点拨、指导。如此一来，他就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美术方面。在各种文化课上，老师在上面讲，他就对课本的插图进行“二度创作”，或在作业纸上如痴如醉地勾勒着自己的美术梦。在业余时间，各类美术方面的学习和活动更是不容错过，特别是到德化第一瓷厂的参观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堆泥巴，在池子里淘成泥浆，注入一个个模具，片刻后，头、手、脚及身体的其他部件，被整齐地“请”到了坯板上，又经过工人师傅的拼接和削、揉、搓、捏、拉，一尊尊立体的观音就摆到了案上…… 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造型，在一双双生花妙手中，无不惟妙惟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强烈的愿望在心中潜滋暗长！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林建全的美术梦在1977年中断了。那年夏天，他结束了两年的高中学业，赶上了上山下乡的浪潮，被安排到了距城关11公里的霞碧愚公山林场。从此，他只能搁下心爱的画笔，凭着自己还算不错的体力，每天赚个几角钱的工分。原本以为生活就这样遥遥无期、暗无天日过下去了，没想到却照来了一缕曙光—— 高考恢复了！于是紧锣密鼓备战即将于第二年年初进行的高考，但荒废五年的文化课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只有几个月备战时间，他越心急越吃力，越吃力越心急，结果不出意料，没有想象中的扭转乾坤，只能目送着别人上了心仪的大学！
还没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刚好年底开展征兵工作，他于是信心满满地准备去当兵，却被一个小小的感冒打得措手不及—— 体检没通过，他还是没得到命运的眷顾！两年半之后，作为倒数第二批返乡知青中的一员，他几乎是被扫进了德化第二瓷厂—— 却没想到，正是在此，他续上了中学期间未竟的梦想！
那时候，他为提升自己的业务素质和文化水平，先进第二瓷厂共青团面向全体员工举办的业余素描班学习，后来又到文化馆继续学素描。沉寂了将近三年的梦想重新点燃，希望之光又照进林建全的生活！有了前面失败的教训，他非常珍惜这次学习机会，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扎入美术和文化的学习中，目标也渐渐明朗——考上一所美术院校。机缘巧合，景德镇陶瓷学院进入了他的视野！这次，他不能让机会在自己眼前溜走。他一方面更加刻苦努力地学习文化课和专业课，另一方面通过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学院的德化技工学校的江曼玲老师了解该学院的情况。1982年参加高考，幸运之神如期而至—— 他被景德镇陶瓷学院美术系雕塑专业录取了！
中学时期种下的这颗希望的种子，终于要慢慢萌芽，长出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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