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惘然对岸"专栏（74）
黄龙溪的火把剧团和花环
洁尘/ 文、图
成都周边县市有很多古镇，名气很大的有安仁、怀远、上里、元通、悦来、街子、平乐、西来、洛带等，而在各个排行榜中，经常排在第一位是位于成都南边的黄龙溪。
黄龙溪在成都南边的近郊，位于双流、彭山、仁寿三县交界之地，古时候有三县衙门的说法。据《华阳县志》记载，府河流至成都与锦江合流，经望江楼、中和、中兴、苏码头至黄龙溪，入彭山县至江口汇入岷江，自古就有航运之便。黄龙溪地处丘陵地带，地貌起伏有致，风景线条婉约柔美，离市区很近，出行特别方便，所以一年到头是成都非常热门的景点。
每一个古镇，一般都有一个中心，作为整个区域的压镇之地。对于乡镇来说，起到这个作用一般来说都是寺庙。黄龙溪有三个重要的寺庙，古龙寺、镇江寺和潮音寺，都在黄龙溪镇的正街上，其中最重要的是古龙寺，它是黄龙溪最早的一座寺庙。
古龙寺有一座全木结构的古戏台，建于清代初年，距今有三百多年。以前的乡镇，都会在寺庙、会馆、祠堂等公众聚集之地修建戏台，用于祭拜神灵祖先、开展各种公众事务的讨论以及年节时分的各种演出。在四川，有一种在乡间游走的川剧戏班子，叫做“火把剧团”。这个称呼源自文革期间，很多传统戏被禁止演出，但在一些偏远乡村，还是会有一些川剧表演，因为总是在夜间演出，需要火把照明，于是有了“火把剧团”这个说法。到了90年代，传统戏剧没落得很厉害，很多专业剧团倒闭解散，于是演员们自组演出团队，在四川乡间辗转演出，延续着“火把剧团”的习惯和特点。现在的“火把剧团”并不是在夜间演出，而只是对这种游走各地的川剧戏班子的一种习惯称谓。我曾经在古龙寺的古戏台就看过一出“火把剧团”的折子戏，这种乡间的演出，前台和后台一目了然，演员台上将相王侯，台下松开戏服赶紧喝茶抽烟，都在观众的眼皮底下。也没有观众席，就舞台前的一个坝子，看戏的人四下分散，或坐或立，有驻足专心观看的，也有只是稍作停顿就径直离去的，还有很多自顾自聊天打趣的，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梭打闹。是一个非常有趣滑稽的场景。
在西南地区，有一种被众人相当尊重的树，叫做黄葛树，这种树别名大叶榕，是一种高大的落叶乔木，枝型虬曲蜿蜒，长到一定的程度后就会呈现出老辣沉着的风韵，其气势和派头可镇一方风水。在旧时的四川风俗中，黄葛树只能在寺庙和一些重要的公共场合才能种植。现在黄葛树在成都很多地方都可以见到，是常见的园林树木。黄葛树有一个特点，是春天落叶，所以，春风中落叶飘飘，然后新叶绽放枝头，也是成都春天的一个景色。
在黄龙溪镇江寺的对面，是锦江和鹿溪河的交汇口，锦江水清，鹿溪水浊，一碧一黄，水景交杂。在鹿溪河汇入锦江的老码头，两条河在此夹出了一个小半岛，在半岛的尖儿上，立着一棵气势孤傲但同时姿态曼妙的古黄葛树。这棵黄葛树，以不动之淡定沉着应和四季的变化，冬天雾霭逶迤，夏日水气迷离，春夏又各自拥有一份清朗之态和薄暮之气，是相当上品的景观，也是我所认为黄龙溪最美的地方。
要说黄龙溪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太多了。特别是周末节假日，相当拥塞。
小说家何大草在写一部副标题叫做“顺着水走”的纪行散文，写他自己开着一辆老捷达，从成都出发，顺水而行。其中写到他三十年前见过的黄龙溪和三十年后再见到的黄龙溪。在何大草笔下，现在的黄龙溪的主街真龙街的夏天是这样的：“这儿已热闹很久了，颇像小一号的丽江、乌镇，人山人海，日日都是良辰。环镇建了好多停车场，全都停满了车。当年可以轻快滑行的长坡，被挖出了一条沟，两边挤满了仿古的铺面，沟中灌满了清水，随坡度冲刷而下，成群的儿童和返老还童的父母们就泡在沟中打水仗，过泼水节。水花映射着阳光，衣裳和石板路全湿了。铺子里则在吆喝热腾腾的吃食。我侧身挤过去，汗流浃背，且不断被湿漉漉的人群碰着、撞着，感觉这条路一直走不完。”
真龙街的夏天就是这样的。其他季节，如果天气不错，也同样拥塞。如果想避开主街的话，可以溜到旁边的小街小巷里去，那里有很多临河的小餐馆，可以点上一杯花毛峰，慢慢喝慢慢看看河上的景色，到了饭点儿，可以吃黄龙溪的特产：豆花和油炸小鱼。
黄龙溪跟成都附近的其他古镇相比，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很多人到了这里都要买顶花环戴到头上。这里有很多大妈售卖由树枝编制的花环，绿叶青草和各种草花杂编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很乡气，也很喜兴。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要买，女孩儿戴，小孩儿戴，甚至小伙子也戴着的，在其他地方感觉可能很滑稽，但在黄龙溪，似乎很平常，就是一张入门券。如果你在成都街上猛地看到脑袋上戴着花环的游客，那一定是去黄龙溪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