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惘然对岸"专栏(71)
独处的喜悦
洁尘/ 文、图
2019年4月首尔行的重点,是在首尔市立美术馆,看了大卫·霍克尼个展。
这个展从2019年3月22日开展,至8月4日闭展。首尔展是2017年2月9日为祝贺霍克尼80岁生日,由伦敦泰特不列颠美术馆首展的六十年艺术生涯回顾展之全球巡展的一个环节。2019年9月,这个展到了北京,取名“大水花”,副标题是“大卫·霍克尼泰特馆藏作品及更多”,不知道是不是平移首尔展的体量和内容,但似乎在哪里听到一耳朵,说北京展的内容要少一些。
首尔市立美术馆进门的院子里布置了一个拍照打卡点,一个平台上摆着两把木椅,浅蓝色的地垫,鲜绿色的小桌,桌上一面木框化妆镜,一个浅蓝色的花瓶,瓶里插着一束郁金香。背板是灰绿色的,上书“DAVID HOCKNEY”。这个场景取自霍克尼的名画《我的父母》,在那幅画里,父亲和母亲身着外出正式服装,母亲裙装,父亲西装,两人分坐在两把椅子上。左边的母亲直挺挺地坐着,两手交握,很紧张的样子。父亲在翻一本似乎是动植物图谱的书。这不是家里的场景,像是在别人家或者某个场合,在等什么人。
在这个打卡点,我和同行友人合了影,然后,每个人又单独拍了一张,然后,发了朋友圈(不是当场发的,是参观完展览坐在咖啡馆发的。说明这一点能说明什么呢,此处应该配一个捂脸的表情)。
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拍照之后发社交媒体的机会吧?尤其是展览现场不能拍照。
霍克尼的这个大型个展,占据了上下两层楼,美术馆的墙面上是各种颜色的“DAVID HOCKNEY”,明快强烈的视觉宣传效果,跟霍克尼的那些色彩明快的作品相当匹配。
好些之前在画册里和网络上看到的霍克尼作品,在现场看到了原作。惊讶于原作的体量之大。生于1937年的霍克尼,26岁就名声大噪,几十年来一直保持着世界顶尖艺术家的位置,持续丰沛的创作力一以贯之。在展览现场,看到他很多的用手机和ipad创作的作品,有一种特别的感慨,霍克尼从来不排斥时代的技术手段,与时俱进,在手机和ipad之前,他还用过各种当时的新技术来进行创作,传真机、激光影印机、电脑……。我时不时看到有文化人痛斥手机的害处,尤其痛斥智能手机是碎片化和庸俗化的罪魁祸首,这样的态度确实迂腐了。人是离不开时代的技术方向和技术存在的,需要的是借助技术让自己的生活更为便利,但同时节制、自控、好自为之。所谓存在的自洽,从来就离不开个体与时代和周遭的关系。霍克尼在长达六十年的创作生涯中,充分自洽于艺术家个体的创作与时代的技术发展,什么都挡不住他的天才表达,反而会助力于他。这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
霍克尼突出的一个特点是将浓厚的装饰性与深厚的艺术性结合在一起,在人的本能感官层面、深层的情感层面和精神层面,他的作品都能一路探下去。在他之前,这样的人物,在我看来,克里姆特是一位,穆夏也是一位,葛饰北斋、歌川广重也是。再远一些,波提切利肯定是。仔细梳理一下当代应该也有好些这样的艺术家,但最为突出应该就是霍克尼。
在展览现场,陶醉在霍克尼那些色彩的对比度和饱和度很高的画作之中。他的变,是在手法上,不变,是在题材上,永远都是身边的景物和人物。有好些作品是他在阳光猛烈的洛杉矶创作的,锋利的光影切割,大面积的色块对比,有爱德华·霍珀的感觉,但又不一样。我想有什么不一样呢?明艳,寂寞,是一样,但霍克尼没有霍珀的孤寒,他是艳丽的,宁静的,甚至可以说处处透出独处的喜悦,那种只有长时间独处才能从作品中渗透出来的喜悦。
大卫·霍克尼《我的父母》(图片来自网络)
首尔市立美术馆,大卫·霍克尼个展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