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少好为文章,迄至于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独步于汉南,孔璋鹰扬于河朔(善曰:仲宣在荆州,故曰汉南。孔璋,广陵人,在冀州,袁绍记室,故曰河朔。仲长子昌言曰:清如冰碧,洁如霜露,轻贱世俗,高立独步,此士之次也。毛诗曰:惟师尚父,时惟鹰扬。翰曰:汉南,荆州也。鹰扬,谓文体抑扬,如鹰之飞扬也。朔,北也。),伟长擅名于青土,公干振藻于海隅(善曰:徐伟长居北海郡,禹贡之青州也,故云青土公干,东平宁阳人也。宁阳边齐,故云海隅。吕氏春秋曰:东方为海隅。青州,齐也。向曰:海隅,东平,藻文也。),德琏发迹于此魏,足下高视于上京(善曰:德琏,南顿人也,近许都,故曰此魏。修太尉之子,故曰上京。济曰:足下谓修也。其文最高,故云高视。上京,谓帝都也。)。当此之时,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包荆山之玉(善曰:淮南子曰:随侯之珠。高诱曰:随侯见大蛇伤断,以药傅而涂之。后蛇于大江中,衔珠以报之,因曰随侯之珠。韩子曰:楚人和氏得玉璞于楚山之中,奉而献之。文王使玉人治其璞而得宝。良曰:珠,宝也。向曰:言人皆自以其才如玉也。),吾王于是设天网以该之,顿八纮(hóng)以掩之,今悉集兹(zī)国矣(善曰:吾王,谓操也。崔寔本论曰:举弥天之网,以罗海内之雄。淮南子曰:九州之外,是有八泽;八泽之外,乃有八纮。翰曰:该,遍、顿、下。悉,尽也。八纮,八方也。言此才子,我太祖乃设天网,下垂于八方,遍掩而取之,今尽在此京都矣。)。然此数子犹复不能飞(xiān,高飞貌。许言切。善本作轩字。)绝迹,一举千里也。(善本无也字。善曰:韩诗外传,盖胥曰:鸿鹄一举千里,所恃者六翮尔。铣曰:,高飞貌。绝,远也。言文章犹不能高远。)以孔璋之才,不闲(xián)于辞赋,而多自谓能与司马长卿同风,譬画虎不成反为狗也(善曰:东观汉记曰:马援诫子严书曰:效杜季良而不成,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也。),前有书嘲之,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济曰:子建前有书与陈琳嘲讥其文,琳反以为论其盛道而赞美其文,言其不知音。)。夫钟期不失听,于今称之,吾亦不能妄叹者,畏后世之嗤余也。(翰曰:钟子期知音,听必不失,至今称之。我亦不可妄叹陈琳文美,恐后代笑我也。嗤,笑也。)世人之著述,不能无病,仆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善曰:荀子曰:有人道我善者,是吾贼也;道我恶者,是吾师也。)昔丁敬礼常作小文,使仆润饰之,仆自以才不过若人,辞不为也。敬礼谓仆,卿何疑难,文之佳恶,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叹此达言,以为美谈。昔尼父之文辞,与人流通,至于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辞。过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见也。盖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论于淑媛,有龙渊之利,乃可以议于断割,(战国策曰:晋平公得南威,三日不听朝,遂推而远之,曰:后世必有以色亡国者。尔雅曰:美女为媛。战国策,苏秦说韩王曰:韩之剑戟,龙渊大阿,陆断牛马,水击鸿鴈。向曰:南威,美女也。龙渊,宝剑也。淑,美也。媛,姬也。美姬,君王之后宫者。有美女之容,乃可以论后宫之位;有宝剑之利,乃可议其断割。此言知音者可得论其文章也。)刘季绪才不能逮于作者,而好诋诃(hē)文章,掎摭(jǐ zhí)利病。(善曰:挚虞文章志曰:刘表子,官至乐安太守,著诗、赋、颂六篇。说文曰:诃,大言也。又曰:掎,偏,引也。铣曰:逮,及也。掎偏摭拾利善病恶也。言偏拾人善恶。)昔田巴毁五帝,罪三王,訾(zī)五霸于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鲁连一说,使终身杜口。(善曰:鲁连子曰:齐之辩者曰田巴,辩于狙丘,而议于稷下,毁五帝,罪三王,一日而服千人。有徐劫弟子曰鲁连,谓劫曰:臣愿当田子,使不敢复说。七略曰:齐有稷,城门也。齐谈说之士,期会于稷下者甚众。汉书,邓公谓景帝曰:内杜忠臣之口。济曰:稷下服之者有千人。呰亦毁也。五帝,谓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三王夏、殷、周,五霸,秦缪、楚庄、齐桓、晋文、宋襄也。翰曰:鲁仲连闻田巴毁五帝,往见而谓曰:今楚军南赵伐高唐,亡在朝夕。今臣将罢南阳之师,还高唐之兵,所贵谈说,此之谓也。如先生之言,有似枭音,人皆恶之。田巴于是杜口易业,终身不谈也。)刘生之辩,未若田氏,今之仲连,求之不难,可无叹息乎?(善曰:毛苌诗传曰:息,止也。翰曰:刘季绪诋诃之辩,且不如田巴。今人谈如仲连,才过季绪者,求之不难,岂可不叹息此辩哉!)人各有好尚,兰茝(chǎi)荪(sūn)蕙(huì)之芳,众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善曰:喻人评文章爱好不同也。良曰:兰、茝荪、蕙,皆香草。吕氏春秋:昔有人身大臭,妻妾亲戚无能与居。此人自居于海畔,海畔有人悦其臭,昼夜随之,亦如文人所鉴各异。);《咸池》《六茎》之发,众人所共乐,而墨翟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善曰:乐动声仪曰:黄帝乐曰咸池。汉书曰:颛顼作六茎乐。墨子有非乐篇。向曰:咸池六茎,黄帝、颛顼乐也,而古今所共乐之,而墨子著书乃非之,岂可言不可也?鉴文好恶,类于是也。)今往仆少小所著辞赋一通相与,夫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善曰:汉书曰:小说家者,街谈巷语,道听涂说之所造也。崔骃曰:窃作颂一篇,以当野人击辕之歌。班固集曰:击辕相杵,亦足乐也。我此一通,同匹夫之思也。向曰:往之也。一通,犹一卷也。击辕,野人歌也。植言今之我,少小所著文章一卷,相与众人论之,虽街谈巷说,野人匹夫之言,言我又病,必可采于风雅,不可轻弃。)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yú)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扬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善曰:汉书曰:扬雄奏羽猎赋为郎,然郎皆执戟而侍也。东方朔答客难曰: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扬子法言曰: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也。铣曰:章,明也。)吾虽德薄,位为藩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则将采庶官之实录,辩时俗之得失(善曰:班固汉书司马迁赞曰:有良史之才,其文直,其事该,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应劭曰:言其实录事也。向曰:庶,众也。植将著书,述百官之时俗事。实录,谓不隐其善恶也。),定仁义之衷,而一家之言(善曰:司马迁书曰: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铣曰:衷,心也。),虽未能藏之于名山,将以传之同好,非要之皓首,岂今日之论乎?其言之不惭,恃惠子之知我也。(善曰:张平子书曰:其言之不惭,恃鲍子之知我。翰曰:要,约。皓,白也。言著此书非约,至于白首,尚犹不已,岂独今日之论乎?今我有此言而不惭者,恃子恩惠之知我也。一云:惠子,惠施。)【注释】
〔1〕《与杨德祖书》,收入《文选》卷四十二。杨修(175~219),字德祖,华阴(今陕西华县)人。博学有才智,受到曹氏父子重视,与曹植关系尤为密切,后被曹操所杀。这封信是曹植写给杨修的。
〔2〕思子为劳:子,你,对对方的尊称。劳,苦。
〔3〕想同之也:推想你思念我,也像我思念你一样。
〔4〕仆:自称的谦词。
〔5〕有:同“又”。古代十进整数后有零数,常加“有”字。
〔6〕仲宣:王粲的字。独步:超出群众,独一无二。即没有人赶得上他。汉南:汉水之南,指荆州。王粲曾在荆州依附刘表。
〔7〕孔璋:陈琳的字。鹰扬:像鹰一样威武地飞扬。河朔:河北。阵琳曾在冀州作袁绍的记室。此句是说陈琳的文名出人头地。
〔8〕伟长:徐干的字。擅名:独享盛名。青土:指青州地区。徐干是北海郡人,北海在古代属于青州。
〔9〕公干:刘桢的字。振藻:显耀文采。海隅:刘桢是东平宁阳(今山东省宁阳县南)人。隅,角落。宁阳靠近海边,所以说海隅。
〔10〕德琏:应玚(yáng)的字。发迹:指人由隐微而得志显身。此处指出仕。此魏:指魏都许昌一带。应玚是汝南顿(今河南省项城县北)人,南顿,接近魏都许昌。
〔11〕足下:敬辞,指杨修。高视:本是旁人不在眼下之意,此处指杰出。上京:指京师洛阳。这时杨修在京师。
〔12〕灵蛇之珠:又称隋侯之珠。李善注引《淮南子》高诱注:“隋侯见大蛇伤断,以药傅而涂之。后蛇于大江中衔珠以报之,因曰隋侯珠。”
〔13〕荆山之玉:楚国的和氏璧。李善注引《韩非子》:“楚人和氏,得玉璞于楚山之中,奉而献之。文王使玉人治其璞而得宝。”荆山:山名,在今湖北省南漳县西部。
此二句是比喻每个作者都珍视自己的创作。
〔14〕吾王:指曹操。操于建安二十一年(216),自立为魏王。天网:像天一样大的网。此处指曹操网罗人才的政治措施。该:同“赅”,包括一切。
〔15〕顿:振举。八纮:指网周围的网绳,此处借指天下八方八方极远之地,亦泛指天下。掩:覆取。
〔16〕飞(xiān):高飞。绝迹:远方绝域,意谓飞到极高的境界,最高的成就。
〔17〕闲:同“娴”,熟练。
〔18〕多:盛。司马相如,字长卿。同风:格调、风格相同。班固《两都赋序》:“而后大汉之文章,炳焉与三代同风。”这是说盛称自己和司马相如不相上下。
〔19〕画虎不成反为狗:古代谚语。马援《诫兄子严敦书》:“效季良而不成,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也。”这句是嘲笑陈琳妄自夸大。
〔20〕盛道:大大地称说。吕延济注:“子建前有书与陈琳,嘲讥其文,琳反以为论其道而赞美其文。”
〔21〕钟期不失听:事见《吕氏春秋·本味》:钟子期和伯牙,都是春秋时楚国人。伯牙善于弹琴,钟子期能知音。后钟子期死,伯牙便碎琴不复弹。
〔22〕妄叹:妄,原作“忘”。叹,此处是赞美。
〔23〕嗤:讥笑。
〔24〕病:缺点。
〔25〕讥弹:指责、批评,讥讽并抨击。
应时:及时。
〔26〕丁敬礼:丁廙(yì),字敬礼。建安时官为黄门侍郎,其兄为丁仪,同为曹植好友,曾共同谋划拥立曹植为太子,曹丕继位后,兄弟被杀。
〔27〕润饰:润色。
〔28〕若人:此人,这个人,指丁廙。
〔29〕“卿何所”四句:大意是说,你何必为难不肯修改?文章好坏,我自己心里知道。如果你不肯为我润饰,后世还有谁和我相知而替我改定文章呢?
〔30〕达言:通达的言论。
〔31〕通流:即流通,指互相商讨。
〔32〕“游、夏之徒”句:言偃,字子游;卜商,字子夏。都是孔子的弟子。《论语·先进》:“文学子游、子夏。”意即二人熟悉文献。措一辞:即措一词,参加一点意见。
〔33〕过此:超过这个。此,指《春秋》。不病:没毛病。
〔34〕“盖有”四句:南威:古美女名。淑媛:贤淑的妇女。龙渊:古宝剑名。唐人避高祖讳改为龙泉。这四句是说:必须自己有过人的条件,才可以批评别人。
〔35〕刘季绪:李善注引挚虞《文章志》:“刘表子,官至乐安太守(《三国志》注作‘东安太守’),著诗赋六篇。”才不能逮于作者:是说文才不够著作家的水平。
〔36〕诋诃(hē):诋毁指责。
〔37〕掎摭(jǐ zhí):指责、挑剔。
〔38〕利病:优劣。
〔39〕田巴:战国时齐国的辩士。相传其辩于徂丘,议于稷下,一日服千人,见《鲁连子》。
〔40〕毁:毁谤。
〔41〕五帝:指少昊、颛顼、高辛、唐尧、虞舜。
〔42〕罪:数罪。
〔43〕三王:指夏禹、商汤、周文王或周武王。
〔44〕訾(zī):原作“呰”(zǐ),诋毁。
〔45〕五霸: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宋襄公。
〔46〕稷下:齐国都城临淄(今山东淄博市)稷门附近之地。《史记·田敬仲完世家》集解引刘向《别录》云:“齐有稷门,城门也,谈说之士,朝会于稷下也。”
〔47〕鲁连:即鲁仲连。
〔48〕杜:堵塞。据说田巴曾在狙丘和稷下等地跟人辩论,他毁五帝,罪三王,一日而说服千人。但经鲁仲连对他提出质责,田巴便不再谈了。
〔49〕兰茝(chǎi)荪(sūn)蕙(huì):都是香草名。
〔37〕“海畔”句:此喻爱憎违反常情的人。
〔50〕《咸池》《六茎》之发:咸池:相传是黄帝的乐名。六茎:颛顼的乐名。发:出,这里指演奏。
〔51〕墨翟有非之之论:墨子有《非乐》篇。
〔52〕往:送去、寄去。相与:相赠。一通:一卷,一份。
〔53〕“夫街谈巷说”六句:击辕之歌:指民歌。古代有田野中人叩击车辕唱歌,人称之为击辕之歌。有应风雅:指符合《诗经》的国风和大、小雅。这六句均为曹植谦指自己的文章。
〔54〕揄扬:发挥。大义:指大道理。
〔55〕彰示:明白垂示。
〔56〕昔扬子云:扬雄,字子云。先朝:指西汉。执戟:汉代郎官,执戟以侍皇帝,职位卑下。
〔57〕壮夫不为:扬雄《法言·吾子》:“或问:‘吾子少而好赋?’曰:‘然,童子雕虫篆刻。’俄而曰:‘壮夫不为也。’”意指作赋绘景状物,是童子所习的小技,男子汉是不屑于写的。
〔58〕藩侯:古代诸侯,保护王室,如同藩篱。建安十九年,曹植徙封临淄侯。
〔59〕庶几:希望。戮力:并力。上国:诸侯王指帝室为“上国”,此指魏国。
〔60〕流惠:推广恩惠。
〔61〕流:流传。金:钟鼎。石:丰碑。古代常把功绩刻在钟鼎(金)或碑碣(石)上,以便长期保留。
〔62〕岂徒:岂但。翰墨:即笔墨,指文章。勋绩:功业。
〔63〕庶官:百官。实录:指史料。
〔64〕辩:辩析。
〔65〕衷:中心意旨。
〔66〕“虽未能”二句:藏之于名山:指曹植自谦说自己的著作虽不够“藏之于名山”的价值,但还可以留给同好的人。
〔67〕“非要之”二句:非:一作“此”。要:约定……期限。皓首:白头。这两句是说:他这个著作计划,不到头发白了的时候,是作不成的,这些岂是今日所能谈的呢?
〔68〕惠子:惠施,战国时人,与庄周为知交,常常互相辩论问题。惠子死后,庄子过其墓,说:“自夫子之死,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以言之矣。”(见《庄子·徐无鬼》)此处曹植将惠施比杨修,说因为彼此交情深厚,才敢“言之不惭”。
【译文】
曹植敬白:德祖兄,几天不见,非常想念你,估计你也是吧。我从小喜欢文章,到今天为止,二十五年了。如今世上文章写得好的人,大致可以数得上来。从前王粲在汉南首屈一指,陈琳在河朔独占鳌头,徐干在青土名列前茅,刘桢在海边最是出色,应玚在魏都发迹,而你在上京极负盛名。这个时候,他们都觉得掌握了学问的本质、文章的真谛。我们魏王于是设置天网来网罗他们,用绳子来聚集他们,如今全都聚集到国都了。但是这几个人,却不能再写出绝妙的文章,震惊千里。以陈琳的才能,不擅长辞赋,却经常说能达到和司马相如一样的风格,就像画虎不成反像狗了。我从前写文章嘲讽他,他反而大肆宣言说我那是称赞他的文章。钟子期不会听错音律,人们到现在还都称赞他。我也不能乱加叹赏,害怕后人耻笑我。世人的著述,不能没有一点毛病。我也喜欢被人指点批评自己的文章,有不好的地方,立即就改正。从前丁廙经常写些小文章让我来润色,我自认为才能比不上他,就推辞了。丁廙对我说:“你担心什么呢,文章的好坏,我一个人承担,后世的人谁知道给我润色的人是哪个?”我经常感叹这句很富哲理的话,认为这是美谈。从前孔子的文辞,常常经别人修改,因此与别人的文辞混杂在一起,至于他编纂《春秋》的时候,连子游、子夏这样的人都不能改动一句话。除了这些文章,没有毛病的文章我还没有见过。可能只有拥有像南威那样的美貌,才可以谈论什么是淑媛;具备龙泉剑那样的锋利,才可以谈论如何割断东西。刘修的才能比不上文章的作者,但是喜欢挑剔人家的文章,指责人家的缺点。从前田巴诋毁五帝,蔑视三王,在稷下学宫挑春秋五霸的毛病,一天就能让一千人心悦诚服,但是遭到鲁仲连的一通反驳,便终身闭口不再说话。刘修的辩才,还不如田巴,如今像鲁仲连那样的人,也不难找到,一般人可不能逞能!人们各有喜好,像兰茞荪蕙的芬芳,是众人喜欢闻的,但是海边上有喜欢追着臭味跑的人;《咸池》《六茎》的音乐,是众人都喜欢听的,但是墨翟却有否定音乐的议论,怎么能一样看待呢?现在送去我从小所写文章并全部相赠与你。街巷里人们的谈论,一定有可以采纳的地方;驾车所唱的歌曲,也一定有符合风雅的地方。普通人的心思,不要轻易忽视。辞赋是小技艺,不足以用来宣扬大道理,垂范后世。从前扬雄是先朝的重臣,依然说壮士有所不为。我虽然没什么德才,但是作为王侯,还想尽力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建立永世的基业,留下不可磨灭的功绩。难道只以空洞的文章来建立功勋,用辞赋来追求当上君子吗?如果我的志向没有成功,我的方法没有被推行,我将采集人们的言论,辨别时事的成败、得失,评定仁义的本质,成就自成一家的学说。就算不能把文章藏在名山,也要把他们传给有同样志趣的人。我要坚持到白头,并不是今天说了就算了!大言不惭,是因为我知道您懂得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