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残留病灶(MRD),一种被认为可能提前发现肿瘤复发的生物标志物。尽管已经在血液恶性肿瘤中广泛应用,但在实体瘤中却刚刚起步不久。造成这一区别的原因,是因为MRD的检测方法主要依靠液体活检,相比癌细胞大量存在于血液循环中的血液恶性肿瘤,在实体瘤中检测MRD对技术的要求更高。尽管相关技术、标准还不成熟,但近两年MRD的热度可谓火爆。简而言之,这是一种“战未来”的技术,并不只是用来监测复发可能,还与一种癌症治疗的新理念——“进化博弈论”有关。在“精准治疗”概念还没诞生的时代,肿瘤医学专家们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为什么和其他疾病领域相比,抗肿瘤药物的治疗有效率总是不理想?事实上,那时候治疗癌症的药物有效率普遍只有20%左右,5个患了同一种癌症的病人,可能只有其中一个人用了药能起到效果。同一种病,同一种药,疗效却天差地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除非——他们患上的其实是不同的癌症。后来,随着基因检测等手段的发展,医学专家们给癌症增加了一个分类标准——分子分型,“精准医学”的概念也逐渐被接受。原来,一种癌症就是一大类疾病,甚至,一个肿瘤病灶里的癌细胞也各不相同。要知道,仅仅1cm³的肿瘤就包含了超过10亿个细胞,这些不同族群的癌细胞足够组成一个庞大的“社会”。不同的癌细胞族群之间也存在竞争的关系,强势的族群会限制弱势族群的发展。我们使用的抗肿瘤药物往往是“枪打出头鸟”,针对强势族群快速消灭它们,表现在疗效上就是肿瘤迅速出现了缓解。然而,在肿瘤的内部,那些原本被强势族群打压的弱势族群,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幸存下来,还因祸得福,获得了更大的生存空间。医学专家们把肿瘤的这种特性称为“异质性”,而癌细胞在抗癌药物的“选择”压力下出现的耐药,则是一种“进化”过程。你知道吗?恐龙其实从未被灭绝。陨石降临后,仍然有一部分体积小的恐龙幸存下来,并逐渐演化成了今天的鸟类——“龙”与“凤”本是一家。之所以提这个,是因为当中暗藏了某种隐喻:陨石之于恐龙,就像抗癌药物之于癌细胞。长期以来,肿瘤领域的临床实践一直由最大耐受剂量(MTD)的概念主导,也就是在人体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加大药物的剂量和种类。当我们使用最大耐受剂量来治愈癌症,就是企图用“陨石”灭绝身体内的癌细胞。然而,陨石没能真正灭绝恐龙,巨无霸们虽然被消灭了,但体积小的恐龙——现在的鸟类,却最终遍布了整个地球。同样的,“最大耐受剂量”策略也没能真正治愈晚期癌症。人类对于一个物种如何灭绝的想象,可能是完全错误的。然而,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真正的物种灭绝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于是,在部分医学专家们意识到这一点后,一种运用了“进化博弈论”思维的癌症治疗新理念和范式悄然萌芽,它们被称为——适应性用药和灭绝疗法。而MRD检测则是实现这一新理念的“前置技能点”。20世纪初期,农业中杀虫剂的使用是以农作物所能承受的最大剂量为标准的,目的是尽可能将害虫赶尽杀绝。然而,具有抗药性的害虫不断出现,新的杀虫剂也不断被研发,人类和害虫的战争进入了类似“军备竞赛”的模式。后来,“虫害综合防治”的概念被提出。人们开始意识到,高剂量的农药虽然带来了最佳的短期效果,但也促进了害虫抗药性的出现,长期来看并不是最佳的选择。将时间尺度拉长后,虫害防治的目标应该是将害虫种群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尽管无法完全消除对农作物的损害,但也减少了抗药性的发生。这个在农业中发生的故事,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适应性用药”的理念。以非小细胞肺的EGFR靶向治疗为例,目前已经出现了第三代靶向药物,治疗策略仍然是足量持续用药,直到肿瘤发生进展。从进化博弈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做法其实是放弃了作为“棋手”的主动权。而适应性用药,就是使治疗的应用循环与患者特异性肿瘤内进化动力学同步,从而抑制抗性细胞的增殖并延长对治疗的响应。具体来说,在使用一段时间药物后,可以通过MRD检测评估患者体内的肿瘤负荷,对于合适的患者给予“药物假期”,也就是停药一段时间。这么做的目的,是将药物敏感的癌细胞维持在一定水平,既不产生躯体症状,同时也限制了抗性细胞的增殖。图片来源:Gatenby RA, Brown JS. Integrating evolutionary dynamics into cancer therapy. Nat Rev Clin Oncol. 2020 Nov;17(11):675-686. doi: 10.1038/s41571-020-0411-1. Epub 2020 Jul 22. PMID: 32699310.理论上,如果MRD检测能够提供足够精确、实时的信息,适应性用药就能延缓耐药的发生,同时减轻患者治疗的负担。生物学领域有一个概念叫做“灭绝旋涡”,说的是曾经广泛存在的生物种群数量下降到一定程度时,遗传、灾害等因素就会相互促进,如同旋涡一样把小种群卷进灭绝的深渊。二,导致族群灭绝的因素往往是接连出现的,如果只是其中某一个因素,都不足以导致灭绝的发生。“灭绝疗法”的概念,正是在一线治疗后肿瘤取得缓解,抗性癌细胞族群仍比较脆弱时,积极施加针对抗性癌细胞的治疗,从而将其卷入灭绝旋涡。而MRD检测在灭绝疗法中的作用,一方面是定性,了解抗性癌细胞的性质,以采取针对性治疗;另一方面是定量,评估身体内肿瘤的负荷。目前,灭绝疗法仍然处在理论阶段。如果硬要举一个例子,那么它类似于目前儿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治疗方式。儿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治疗往往分为多个步骤,在诱导化疗结束后立即使用多种不同的药物进行一系列的后续治疗,包括早期强化治疗、缓解后巩固治疗、延迟强化治疗等。图片来源:Gatenby RA, Brown JS. Integrating evolutionary dynamics into cancer therapy. Nat Rev Clin Oncol. 2020 Nov;17(11):675-686. doi: 10.1038/s41571-020-0411-1. Epub 2020 Jul 22. PMID: 32699310.这已经非常接近灭绝疗法的理念,并且,目前在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中,MRD检测已经作为危险度分层的标准之一。作为一个在实体瘤中还比较新颖的概念,微小残留病灶(MRD)还有很多的不确定。实体瘤中无论是MRD的定义、检测标准,都缺乏统一的共识,相关研究数据仍待进一步积累。但是,可以预见的未来,MRD或许可以作为一把开启癌症治疗新范式的钥匙。肺癌、乳腺癌、结直肠癌等实体瘤患者有没有必要进行MRD检测呢?目前只能说,需要视具体情况而定。想做MRD检测,既要有靠谱的开展相关业务的检测机构,也需要医生能够对检测结果进行解读,无论缺了哪一块都是不行的。当然,检测费用也是一大问题。相信随着相关标准的建立,以及检测技术的进步和普及,实体瘤中MRD检测能够真正普惠广泛肿瘤患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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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98166; PMCID: PMC6947530.
作者:良医汇小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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