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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负海棠桃李了，再三莫更负酴醾
上一章：小胡人，真的还活着
前情回顾：
他真的还活着。
我热泪满盈。
第95章：
果如桑鸾所猜测，阿莫邪当日在胡人客栈前，用了凝气决。他见情势不对，若继续战下去，我与他都将性命不保，便主动“求死”。赤霄和张碧儿步步紧逼，只有他死，才能结束困境。他选择自己撞上我的红缨枪，把握了微妙的分寸，伤口看似在心上，其实枪头没入身体时，微微扭转方向，并未伤及他的心脉。
在上京的匈奴线人，夜半掘开坟墓，救走了他，恐他重伤回草原，草原王庭之中不怀好意的亲贵落井下石，便将他带到边境的一个荒僻村落，慢慢养伤。是以，七星，甚至匈奴人，并不知道他的下落。
现今，他已经回了草原。
“柳青苗，我伤势已然大好，圣朝与草原的战争该停了。我母亲无忧公主，去世了，从前我争王位，是为保护母亲，让母亲过得好，母亲病逝，我对王位，已无眷恋。
我后辈子侄甚多，当中不乏有一二可托之人，我着力培养，将来挑最合适的，承继我的王位。昆仑神会助我选到合适的承继人。草原广袤无边，万物生灭，自有它的道理，自有它的定数。
等你那边风平浪静，我随时来接你。”
我记得的。
阿莫邪争王位的初衷，便是争一口气，不让他们母子被草原王庭之人所欺。老单于死的那一年，草原动乱，阿莫邪长兄大肆屠戮王室，对阿莫邪苦苦追杀，对其母无忧公主百般欺凌。他忍无可忍，杀回王城，诛杀长兄，夺得王位。
今朝他母亲没了，王位于他而言，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的信，我反复读了几遍。
小胡人，总是如此豁达。
七星陪我，在桑鸾灵前烧纸。
火焰跳动，时而明亮，时而灰暗。
白布清肃，丧音阵阵。
我看着七星，道：“我的儿，你对帝位，可有所想？”
七星认真道：“儿听母亲的。”
“不，我不要你听我的，你自己思索，自己想，你平心而论，可想坐上金銮殿那个位置？”我道。
七星道：“母亲知我，我从无此念，因赤霄杀我阿爹阿妈，又逼迫于您，我便想与他争个高低。他今昔逃了，对于帝位，我并非一定要得到。若母亲要儿做皇帝，儿便遵循母意。若母亲觉得有更合适的选择，自然更好。”
七星说的甚是诚恳。
我沉默不语，前思后想。
从桑鸾灵堂回宫，我累极，喜荷服侍我歇下。我睡了一觉，醒来，长思殿不见七星的身影。
喜荷道：“七星殿下，带着一堆书，去天牢找张二姑娘了。”
我长叹一声，道：“传八王进宫。”
“是。”喜荷道。
我与李珵陌的两个儿子啊。
一个狠辣凉薄，好大喜功；
一个过度纯良，优游少断。
小八是太宗皇帝如今还在世的唯一子嗣，李珵陌之弟，是最近支的皇族王爷，又素有贤名。
小八……似乎小八是合适的选择。虽然，虽然我近来对小八生出了许多疑惑。譬如，张家二位姑娘，是在小八与张英大婚时出现的，她们是张英的堂侄女，自出现宫闱便风波频频，彻底打碎十数年来的宁静，赤霄与七星彻底反目，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譬如，五里坡之变发生时，赤霄才一岁多，并非记事的年纪，可赤霄对我素有怨怼，像是知道李珵陌的死因，可李珵陌之死，桑鸾参与其中，断非桑鸾挑唆，那么挑唆的人到底是谁？
譬如，张绯儿说她的药里添了当归，以致落红淋漓不尽，身体每况愈下，是张英发现的，从而引发了张绯儿的报复心，联合宗室叛乱，这究竟是不是巧合？为何东元殿那么多奴仆都没发现，偏就被偶然进宫的张英发现了？
譬如，张绯儿是那么纯净的人，怎么忽然有了兰艾同焚之心？是否被挑唆怂恿？
譬如，石恒和宗亲王爷们攻进皇宫，小八和张英夫妻俩为何姗姗来迟？是否首鼠两端，观望胜负？
譬如，石恒是小八在冀州云游时所识，神勇盖世，今日走时，石恒亦是跟着小八走，石恒是不是小八暗中发展的武将势力？
譬如，张绯儿和赤霄设局，我命崔枝传信给小八，崔枝被拦下，小八难道想不到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他想不到，怎又会提前联络好了宗亲？他到底是想不到，还是想等赤霄和七星同归于尽，宫里彻底乱起来？
他夫妻二人，口口声声，说皇嫂之恩，万死难报，可他就不惦念宫中大乱，刀剑无眼，我很有可能在宗室亲兵赶来前丧命？
宗亲们反对七星的时候，他明明提前与我商议好，要对付宗亲们，当场却只轻轻说了句“太后之意，何敢忤逆”，他难道不知，这般说表面上是畏惧我，却更会让宗亲们觉得是我独断专行，无理易君，喜弄权势？
他在八王府种瓜果，他不问朝堂之事，他颇喜云游，可他真的那么淡泊么？为何这一年多来的风吹草动都与八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这些问题，我想想，便不寒而栗。
我不愿小八是这样的人。
我宁愿我想错了。
小八从小到大的模样，在我眼前浮现。中平二年，我带兵攻入南境藩王府，他站在院子里，满眼含泪，问我：“青苗姐姐，你是不是要杀死我？”
王才人服毒，死在我面前。小八会不会认为，是我逼死了他的母亲？
太宗皇帝驾崩的那个三月三，东宫桃花雪，小八目睹了一场又一场闹剧，他对帝位有无牵念？他的“喜事农桑”是不是“韬光养晦”？
我披上外袍，到外殿，点酴醾香。
一春长是怨春迟，过却春光摠不知。已负海棠桃李了，再三莫更负酴醾。
外头脚步声传来。
喜荷道：“太后，八王来了。”
我拨着酴醾香，道：“传他进来。”
小八疾步进来，向我行礼后，到我身边，与我挨得很近，唤我：“青苗姐姐。”
他依旧与我亲近。
我用小小的黄金香铲，铲着香炉里的白灰。小八问：“青苗姐姐，这是什么香？如此好闻，令人如同置身春日。”
我看着他，道：“这是酴醾香。由玄参、松子、栌子蜜和酴醾制成。酴醾是春天开到最后的花朵，我在想，谁是圣朝最后适合坐皇位的人？小八，是你么？”
• 未
完，待续•
今日小碎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