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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玫瑰》
“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多么绝的张爱玲,才能写出这样洞察人性的句子!
“红是朱砂痣烙印心口,红是蚊子血般平庸。时间美化那仅有的悸动,也磨平激动。”
也是多么绝的李焯雄,才能将张爱玲的这段话,化作了一阙罂粟般既危险又幻灭的唱词。
肮脏污秽与冷艳高贵、孤独背叛与愧疚悔恨,共同交融在这一首《红玫瑰》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疲倦的痛,着实嘲讽。
滚滚红尘,时间是最残忍的魔术师,将圣洁也变成了平庸,把娇艳也磨成了烂红。
只可怜对于那朵娇艳“红玫瑰”的迷恋,男人最初总是“蛇行缠绕心中”——如心头被蛇爬过一般,又痒,又惧,又怜,终于忍不住接受它的引诱。
而偷食禁果之后,同样免不了“终于冷冻”,最终归于木、冷、冻,再落空。
这一场“终于掏空终于有始无终”的不伦之恋,醒来后,尽枉然。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2007年4月,陈奕迅在新艺宝唱片旗下发行的专辑《认了吧》,将一曲带着原罪洗礼的《红玫瑰》带到人们面前。
这首由李焯雄填词、梁翘柏谱曲编曲的歌,字里行间都透着张爱玲温厚的刻薄、细腻的苍凉。
“从背后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
短短十数字,便交代了故事一男两女的三个角色,刻画出一名出轨男在愧疚与激情之间软弱地纠结挣扎、最终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悲剧的故事。
爱与痛的轮回、“又落空”到“再落空”的沉醉,写尽了自相矛盾的人性。
于是在幽深、迷离、晦暗的旋律中,Eason陈奕迅最擅长的那种黯淡徘徊、纡回曲折的唱法,便百分百贴住了这首歌的神髓,唱活了其中荡漾的欲望、孤独、无力和疲乏。
正因为道德伦理的约束,所以那一场暗夜中的偷爱才被无限放大了快感。
也是因为没有油盐柴米的琐碎,所以它才如玫瑰般明艳照人。
它的轰轰烈烈、它的地久天长,都被荷尔蒙上头的男主脑补了一层华丽的滤镜。
然而当与出轨对象的距离由远及近,想得到香艳与狂欢的都已尝过之后,他的感受却已颓然降至“烂熟透红,空洞了的瞳孔”。
所有的躁动,都化作隐痛。
或许他只发现了:原来朱砂痣也是蚊子血;白月光也是饭黏子,感情的替代者很快便会过期,只有得不到才是最渴望。
但他始终未曾明白:只要贪婪还在,无论选择红玫瑰还是白玫瑰,都注定不会幸福。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一场绮丽的噩梦,被Eason用恳切中带着困惑、忧郁中带着疲倦的嗓音娓娓道来,自有一种“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的荒凉。
E神的歌声韧性极强,情绪浓烈,在音准、音量、音质、共鸣、发声、支撑方面,无一不做到极致。
尤其是他气息的运用,仿佛有一种在钢索上腾挪跳跃的紧张感,将歌曲那番不能明言的痛挂在悬崖上轻轻摇曳,再坠落进我们心头。
“是否幸福轻得太沉重?过度使用,不痒不痛。”
他的演唱,是慨叹;是转身;是厌离;是沉重后释然的回味;是人来人往之中的自我解脱,于怅然若失中浸润着看穿世事的意境。
这一首《红玫瑰》正是因为有他零瑕疵的演绎,才可以这般动人心魄;才可以始终忽明忽暗地在我们的记忆深处,震颤与摇晃。
昔年张学友在被问及有没有关注时下新人时说过:“我很久没留意乐坛的情况了,我知道的新人只有陈奕迅。”
前辈谭咏麟也曾评价他“是乐坛难得的好歌之人,令香港乐坛不会给人小看。”
在生前的演唱会上,天后梅艳芳同样对歌迷疯狂安利:“不要看他傻乎乎的样子,他是天生适合唱歌的,他极有天赋,只是大家还未发觉。到未来的日子,他必然让你们看到他的另一面。”
那时Eason还是乐坛新人,但已潜龙在渊。
数年之后,他凭借平静、柔软、温暖、治愈的声线,成长为“香港最后一位歌神”。
一海之隔的罗大佑盛赞他“能将粤语里最细腻的东西唱出来”,“想的比制作人还多”。
人们总说:“每个人,都有一个陈奕迅时刻。”
因为他唱出的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诉说一个尘封的故事,触摸一个隐秘的伤口,唱到人心里,唱到人流泪。
那些爱情里的胆怯和勇敢、甜蜜与悲戚;那些成长中的荣耀与挫败、相聚与别离;那些生命中的叹息与释怀、唏嘘与无力,都整齐地安葬在他的歌里,一遍又一遍给予着我们治愈。
歌声中,他温柔地陪伴了我们很多年。
“感谢永远有你的歌,把我心境道破!”,这些年来,我们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早就寄放在了他的歌里面。
尽管从许冠杰到李宗盛,从周杰伦到李荣浩,来来往往的华语实力唱将那么多人,但唯独只有一个陈奕迅,能够将《红玫瑰》当中那些最幽微的情愫、最难捱的骚动、最深切的悔恨,唱得那般万艳同悲,如同给爱情树立了一座灵位。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我想,他和他的音乐,应该也成为了无数人海马体的一部分而逃离了时间的指缝,永远不会在新旧更迭的音乐潮流中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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