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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朝襄
棕熊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尘，一阵呆愣。它似乎在自问：虎呢？虎哪儿去啦？摇头摆脑地环顾左右。棕熊似乎恍然大悟了，认定东北虎不辞而别！顿时气得下巴颏儿痉挛，疯吼狂叫。对手东北虎逃了，棕熊只得拔树解恨泄怒。它甩一甩长毛，怒拔一株白桦树。“嗡”，连根拔起。“哈哈哈，棕熊的头毛那样长！”我觉得可笑。“你遇到棕熊怎么办？客人。”塔克塔布老爹慈祥地望望我。“看风向，顺风跑，不要逆风跑。”塔克塔布老爹诚恳地告诫我，“逆风跑，那风吹起棕熊头上的长毛，棕熊方瞅得清，正好追你。顺风跑呢，长毛被风刮下遮住眼睛棕熊追一追停一停，停一停甩一甩，就会逐渐落后。这当儿，你可以推压子弹，用心瞄准。”说话间，只见那棕熊一株接一株地拔倒十几株白桦树，银粉似的雪末滚滚卷扬。棕熊疲惫不堪，趴在地上呼喘。老猎人那灵敏的两耳在倾听着，锐利的眼光在搜索着，塔克塔布老爹在听什么，找什么呢？我莫名其妙。果不其然，塔克塔布老爹预料的事发生啦！天晓得东北虎从哪儿忽地跃出来，猖狂地扑咬棕熊。瘫痪的棕熊拼命挣扎。“轰轰轰”，“嗡嗡嗡”，惊心动魄，地撼山摇！逞凶一时的棕熊一命呜呼了。东北虎咬住棕熊前掌拖着走。“喀嚓、喀嚓”，我焦急地顶子弹。“嗐，浪费子弹干啥。”塔克塔布老爹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能眼看东北虎拖走棕熊呀！”我不甘心地说。“你看吧，拖不走。”塔克塔布老爹从犴皮兜里掏出一颗弹壳，照着棕熊扔去。嗬！不偏不歪，正扔在棕熊毛乎乎的肚皮上。怪不怪，东北虎脱离棕熊，抽搐着鼻孔往后退缩。后撤了有十几米，它低声怒叫着绕棕熊打转转，一圈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敢靠近。塔克塔布老爹再掏犴皮兜，“嗖”一声又一颗弹壳落在棕熊尸体上。恐怕是着魔啦，东北虎不转圈了，一个劲儿倒退，愈退愈远，索性溜之乎也。“下树吧，客人，棕熊归我们啦。”拔出猎刀，塔克塔布老爹在树皮上刻一道记号，表明棕熊是他的猎物，回猎庄再派儿子来取。如果有顺路的猎人，也会替他驮回的。我不明白东北虎舍弃猎物的缘故，更不曾想到塔克塔布老爹的回答那般简单：“天不怕，地不怕，东北虎最怕铁器味和硝烟味。晌午，我们生一堆等火小憩。塔克塔布老爹叙述“虎口夺鹿茸”的真人真事。鄂伦春三少年，十五岁的额根堤、十四岁的善巴尔和图布辛，戏弄东北虎，巧夺黄鹿茸，在大兴安岭传为佳话。三个小朋友在松树上掏松鸡蛋，瞅见一头东北虎衔着黄鹿从树下走过。那只黄鹿是雄鹿，头顶上长着茸角。多美多好的一架鹿茸啊！瞧着真眼馋。但他们知道，东北虎凶暴残忍，它的爪印不容别个野兽作践，如胆敢作践，东北虎寻踪索迹报复：绝不留情。三个少年情急生智！下地后，巴尔和图布辛藏伏在灌木丛中，额根堤踩着爪印边跑边喊。东北虎回头一看，勃然大怒，撤掉黄鹿扑追额根堤。趁东北虎不在，善巴尔和图布辛把黄鹿拖到树下。善巴尔一手抱树一手拽鹿，图布辛用头顶鹿双手搂树，嗨哟、嗨哟，一个拽、一个顶，节节登攀。那边，不等东北虎扑来，额根堤噔噔上树了。东北虎扑空：随着就窜走了，不再复返。不管对什么野兽，东北虎只扑一次，扑着就咬死，扑不着就走，不屑于纠缠。回归原地，东北虎见黄鹿不翼而飞，便也大摇大摆地离去。一路上，塔克塔布老爹每天猎几只飞龙做菜肴。他用桦哨诱飞龙，猎术之娴熟，枪法之高明，令人绝倒。桦哨是用白桦树皮削制成的，小巧玲珑，是鄂伦春人传统的猎具。塔克塔布老爹吹出的哨音，同飞龙鸣声一模一样：吱嘞吱嘞、吱嘞吱嘞，美妙动听。桦哨声点，一只只飞龙纷至沓来，落在近在咫尺的黄花松枝上，鸣叫不止。飞龙似鸠，红蓝黄三色的羽毛艳丽无双。“嘡：嘡：”塔克塔布老爹瞄准哪一只，射下哪一只。春季是禽类的繁育期。飞龙倾巢出动，互相啁啾寻求配偶。鄂伦春人拿桦哨作饵猎飞龙。飞龙学名榛鸡，是大兴安岭的珍禽，体重半斤左右，肉香、汤鲜，可与猴头、燕窝、鱼翅、海参媲美。十四世纪以来，成为历代皇帝御膳的一种，因而得封“飞龙”的美号。塔克塔布老爹说过，鄂伦春人喜欢吃煮肉，更爱吃烤肉。可是我没见他烤一次飞龙肉，总是煮着吃。我很纳闷。年年月月，鄂伦春人策马横枪狩猎，只在犴皮兜内装些大米和面粉。菜肴呢？碰见什么猎什么，松鸡、毛腿雉、乌鸡、野雉、榛鸡啦，犴达罕、野猪、狍子、猞猁、雪羊啦……猎到什么吃什么。在猎场拢一堆篝火，支起吊锅煮，插在木棍上烤。烤肉比煮肉味道更美，但鄂伦春人夏天在狩猎路途和猎场上是不吃烤肉的，都是煮着吃，仅仅在冬天才吃烤肉。因为在夏天烤肉，那香喷喷的肉味要飘得很远很远，这会引来毒蛇和成群的饿狼，招致不必要的骚乱。再有大半天的路程，就到鄂伦春人聚居点之一的托扎敏猎庄了。塔克塔布老爹一家就住在那儿。一清早，塔克塔布老爹从犴皮兜里取出狍头皮帽戴上。快到家了，他要猎一只黄羊会餐请客。在芨芨草的草丛中，塔克塔布老爹猎获一只膘满肉肥的黄羊。春夏秋冬，鄂伦春人都戴着狍头皮帽狩猎。狍头皮帽，是用一副完整的狍颅，剔其骨、肉鞣制的，完美无误地保留着毛、眼、耳、鼻、口。狍子散布于大兴安岭各处，类似鹿，比鹿小，雄狗子有树权状的短角，狍子肉可吃，味美适口。毛皮制衣裤、垫褥和长筒靴，温暖防潮湿。鄂伦春人选择狍头作伪装的皮帽，是独具匠心的。狍子为大兽当中的弱者，是猞猁、狼、豺、东北虎、东北豹、北极狐、棕熊、狗熊、金雕等的捕食对象。假若制虎头皮帽和豹头皮帽，哪个禽兽敢靠近？早吓得逃之天天了。鄂伦春人荷枪实弹地趴在灌木丛或草丛里，微露狍头皮帽，宛然一只狍子卧着栖息。狍子或各种禽兽信以为真，被诱而来。鄂伦春人出其不意地扣枪射击，无不成功。晚霞泛彩。塔克塔布老爹亲热地挽着我的手，请我进猎庄。托扎敏猎庄倚山傍水，一幢篱笆围绕的砖瓦房，掩映在稀疏的白桦丛中，炊烟袅袅，颇有诗情画意。听说来了北京客人，猎人们、女人们和孩子们，全体夹道迎接。鄂伦春人是热情、好客的民族！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
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
一呀一匹马，
一呀一杆枪，
獐狍野鹿满山满岭，
打呀打不尽！
若循守古俗“敖布”，这只黄羊应该分给在场的人。“敖布”原义为'一份”，平均分配猎物，人人有“敖布”。从亘古直至解放之初，鄂伦春人在深山密林中，当他们捕猎到大兽棕熊、狗熊、马鹿、黄鹿、雪羊、獐子、猞猁、犴达罕、狍子、野猪等，驮回住地后，在剥皮肢解前，假设有人接踵而至，那么不限本猎庄(部落)或外地的人，也不拘男女老幼，更不说相识与不相识，全都赠送一份，皆大欢喜。比如，一只三四百斤重的犴达罕，剥掉毛皮后按颅、胸、背、腰、腿、臀、内脏剖割十六堆；鲜嫩、富营养的犴肝奉献给猎庄里受尊重的长者和“阿亚莫列根”，其余分给在场的人。过去和现在，本猎庄的鳏寡孤独、老弱病残，都被照顾而各得“敖布”，不受歧视。我在托扎敏猎庄访问了三天。大兴安岭的这个猎庄，北国的狩猎民族鄂伦春人，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共产党好！共产党好！"和我促膝而谈的鄂伦春人，无不这样口口声声赞颂。解放后，曙光照耀大兴安岭。几乎与世隔绝的鄂伦春人，从原始公社阶段一下跃入社会主义社会。鄂伦春人翻天覆地的变迁，今非昔比;熊皮兜和“斜仁柱”便是佐（待续）![]()
抗日战争从1931年9月18日起，至1945年9月2日小日本签字投降结束，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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