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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简单”，这是原塔河县长潘禄的口头语。其实和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远远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简单。我作为助手，与他一起共事二十个月的时间。他那种敢说敢为气质，以及“粗如大缸细如牛毛”的风格，深深扎根在了我的记忆中。2000年末，上级决定，调当时的图强林业公司董事长潘禄，任塔河县长、林业局长。他到地区谈话，县委派我专程到地区迎接。见面的第一感觉，是一位风风火火、坦诚直率的领导。“我走到今天，都是组织培养的结果。现在组织又把这样大的一个县份交给我，我深感肩上责任重大，头拱地我也得干好。实话实说，我这个人比较简单，在原单位人们都叫我‘潘傻子’。我新来乍到，和大家见个面，不想多说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慢慢大家就相互了解了。今后工作中，我们要相互支持、相互关照，遇事共同商量着办。工作中希望大家都能畅所欲言，有啥说啥，主动出主意、提建议，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我在这表一下态，工作中我首先做到，凡事从老百姓利益出发，做事儿对得起良心，坚决维护好班子团结。我愿和大家一起，把组织交给的责任担当起来，把上级交给的任务完成好，把老百姓的事儿办好，上不辜负组织，下对得起老百姓。值得说明的是，我这人出马一杆枪，说话喜欢直来直去，有不当的地方请大家开诚布公，及时批评指正。我一定虚心接受，我愿用我的真诚，与班子成员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迎接他的见面会上，面对几十名处级干部，他做了这样一个开场白。给人第一印象，这个人不复杂，是一位通情达理的领导。后来很多事情证明，“出马一杆枪”“直来直去”确实是他的风格。人们喜欢的是他这张嘴，因为不说假话；人们怕的也是这张嘴，他批评别人的错误丝毫不留情面。“凭他的智商和务实劲儿，如果说话能讲究点方法，绝对是一个当大官儿干大事的料。”这是他离开后人们的议论。他说他简单，实际我比他更简单，刚开始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陪他到基层单位检查，发生了一件事情。他到基层一般不提前通知，大多是突然袭击，偏巧这个基层单位主要领导不在。面对突然出现的县长，在家的一名班子成员因情绪紧张，对他提问的问题没有回答清楚。还让这位专家级的领导，找出了一些工作纰漏。原本小事儿，他非要处理相关人员。回到县里已经很晚，我特地到他的宿舍，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了自己的观点：“他们的问题实在是个小事儿。再说，一个副职，他确实不可能说清全场的工作。这样一个不涉及原则的问题，能处理哪去。我考虑没必要这样。如果小题大做，势必搞得人人岌岌可危，结果适得其反。我看就给一个通报批评算了。”“慈不掌兵。你这样和稀泥当和事佬，婆婆妈妈，怎么能干成大事！”尽管他脸色很难看，但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不是仁慈，我也不怕得罪人，只是这事儿没到那个程度，而且平常这个单位工作很好。对这样小事儿纠缠不放，别人会说咱们小题大做，搞不好带来消极影响，导致一些人产生对立情绪。如果那样，将来没人真心实意跟着咱们干了。这绝对不是从我个人角度着想。”说了这些，我心里实际很紧张，以为他得发火。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沉默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多云转晴：“好吧，念你一片苦心，你说了，就按你说的办吧。但必须得提示一下他们。”一看给台阶了，我想进一步解释，被他制止了：“行了，别说了，以为我真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呐，我也就是点到为止。我对那个单位印象也很好，他们管理不错，只是严格要求一下，也让别人看看，给全县上下一个警示。”我多少明白了一点儿，“新来乍到”，他是在用这种“杀鸡吓猴”方法立威。他也缓和一下口气：“你也太较真，现在还有几个人和领导犟了。不过我倒是喜欢你这样说实话的人。尤其是我们之间，必须有啥说啥。我就是看不上那些花里胡哨，凡事没有原则光会捧臭脚的人。我这种性格，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助手。”我松了一口气，他忽然说一句：“你呀，在官场上的表现，实在太简单了。你刚才争来讲去，碰到我你算幸运了。要是遇到那些小心眼儿的人，会以为你是和领导对着干，要是不被打压才算怪了。”朦朦胧胧，不知道这话是表扬还是批评。他到职后，不住宾馆，将县委后院的一个破旧的小二楼作为宿舍。每天早上起来锻炼，到镇内街道转，几天便看出问题了。当时，林业经济是县（局）的主要经济支撑。林业局长出身，人们以为，他主持第一次班子会议肯定是研究林业的事儿。结果，让大家没想到：“今天会议，主要研究修镇内街道的事儿。”他看着大家，态度坚决：“怎么说也是个县城，居民区里很多街道泥泞不堪，要是下雨阴天我看都没法走路。我早上散步，老百姓听说我是新来的县长，把我围上了，都呼吁修水泥道路。衣食住行，老百姓生存的根本，老百姓希望的事情，我们得办！”其实历届班子都修一些，但因基础过差和财力有限，仍然显得欠账。果然，他在那儿工作不足两年，对镇内街道进行了大量投入，修了二十几公里水泥主巷道。期间，有的干部背地里说玩笑：“你说咱领导，整点儿钱都修街道了，人家有胭粉都往脸上擦，咱们可倒好，都擦到屁股上了，这怎么能干出政绩呀？”话传到他耳朵，他火儿了。在一次会上：“我这个人心里搁不住话，有件事儿我必须和大家阐明一下。我们给老百姓修街道，有的干部说，这是把胭粉擦到屁股上了。这话说的实在是本末倒置，我们干的是老百姓欢迎的事儿、老百姓受益的事儿，这是我们工作的方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话都不像一个领导干部说的。这话传到老百姓耳朵，老百姓要是不骂娘才怪呢。我一个县长，不干老百姓希望的事儿干什么？我五十多岁了，也不指望提拔，我才不要那些华而不实的政绩呢！我们干的这事儿绝对不是刁买人心，给老百姓干点这样实事儿，只是为了那份儿应尽的责任。堂堂一个县城，一下雨老百姓就走在泥泞不堪的路上，老百姓能满意吗？我们干的是长久的事儿，是老百姓期盼的事儿，是良心账，人民的政府，就得干人民期盼的事儿！”一阵连珠炮似的批评，不仅纠正了一些消极的思想意识，也进一步统一了大家的思想。事后那位说怪话的干部主动找他解释，他并不计较，表现的非常大气：“你不用再说了，也别有什么顾虑，用不着解释，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小肚鸡肠。你当时说那话，也不一定是想拆台，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也是一种正面宣传。说实话，这样的事儿也不怕议论。我在会上强调一下，也是为了赢得大家真正理解，共同把好事办好。再说，工作中出现点杂音与怪话也没什么不好的，这让我们做决策更加谨慎，促使我们从多个角度思考问题。只是作为你，今后讲话一定要考虑自己身份和可能产生的后果。”后来那位同志成了他的“铁杆儿粉丝”。该花的钱很大方，但有的事情他却显得很小气。宾馆招待客人准备的酒，成瓶的酒大多10元以下，或者买散酒。他自己也陪着喝。每次陪客人，他都看似无意地先发一阵议论：“说实在的，酒越贵，假的越多，喝假酒还不如喝点小烧好，管咋是真的。”重要一点的领导，准备20元一瓶的“玉泉方瓶”，他也是先做一番解释：“这是托朋友从酒厂直接购进的，谁喝了都说好。”他这一说，别人有想法也没法说什么了。“在家里吃啥喝啥？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小官儿不大，到处瞎装的人。”这就是他的性格。他在那儿的时候，招待费每年都很低。而且在企业资金状况好的时候，他主动向银行还了林业局的很多贷款，使林业局的财务景气评价指数，提高了一个档次。一次上级一位领导陪外省职级很高的客人，他说：“拿好酒。”酒上来，陪同的上级领导一看“玉泉方瓶”，感觉过意不去，提示了一下：“没有别的酒吗？”他反应很快：“有，他们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客人喝得一会就拿来。”因我是常务，马上向我使了个眼色。我马上出去告诉，先不要忙上菜，赶快去弄酒。事后他评论这件事儿：“也就是有外省的客人，不然才不去买那样好的酒。如果平时都瞎装瞎挥霍，老百姓对我们怎么能满意？”上级的一些领导拿他也没办法，他不分场合和对象，有话就说。他不谄媚领导，也从不欺骗领导，总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他自己上下班从不坐车，他对领导干部不管远近，上下班坐车的事儿，非常反感。逢会便讲：“早上出去遛弯儿，一走好几公里，离家三五百米，上下班非得摆谱，上下班坐着车给别人看。”大家听懂了他的意思，绝大多数领导干部上下班不坐车。他经常自嘲，实际也是解释：“我有话才不搁在肚子里憋着呢，憋的挺难受，说出来多痛快。我这张嘴是公认的臭嘴，大家都担待点吧。说实话，你们对我这样好，我也改变了很多。”一次扑火，一个单位群众扑火队，工具放到后面的车上了，虽然只差十几分钟，但他冲着带队大发雷霆：“你们这些人，连扑火工具都不随身带着，来看热闹啊？你这个带队的责任心哪儿去了？等我回去向县委建议，你就别干了。”吓得基层干部不知所措。后来火扑灭了，他也高兴了，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儿。他调走后，一次一起吃饭，提起这件事情：“在那样特殊情况下，他工具不随身带，我这个熊脾气，还能惯着他？不教训教训他们，下次还可能出现这样问题。不过没什么大的后果，好容易整个小官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实际就是真实的他。他懂林业，知道林业资源管理政策性强。在任期间对资源管理始终抓得很紧，逢会必讲资源管理，而且语言都很重：“我们不能吃祖宗的饭造子孙的孽，不能干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的事情。我在这儿，一定遵守国家资源管理规定，超‘限额’采伐的事坚决不干，绝不用投机取巧的方式去换取政绩。”掷地有声。他经常抽查各林场资源管理，几次晚上十点多突然打电话叫我，让我陪他到木材检查站检查。一次碰上一车手续不全的运材车，司机说是给林场运的，我们一直跟着车到贮木场才算完事儿。他自己对这样的事解释说：“我们亲自出来检查，不在乎抓到抓不到偷拉私运的人，主要起个震慑作用，带头营造加强管理的氛围。”实际也确实起到了这个作用。 离开塔河，道别会上，他表现得坦率：“我这个人，噘嘴骡子卖个驴价钱。”接着给自己定性：“一个瞎叫唤的狗，一般不真的咬人，只是吓唬人，只要你不过分，我绝不把谁逼到绝路上。”说实话，他算是一个较为宽厚的领导，说话过头的时候很多，做事过头的时候几乎没有。他会算账，这一点给人们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修一条水泥路，主管领导请他去看现场，意思尽可能多修点。他问一下路长度和造价，在场的主管领导怕他减数量，故意把额度往高说一些。“你是不懂啊，还是想蒙骗我？”对工程造价他张嘴就来，说出的造价基本差不多。后来他现场决定，根据现场实际情况，接受大家的意见，多修很长一段。在场的主管领导、施工队伍、附近居民都从内心佩服这位领导。还有一次，一个部门为一个项目要钱，想借机多要一万元修修车。他马上看出了水分：“剩的1万元干什么？”那个单位领导大惊失色，只好实话实说。他说归说，最后看到他们想办的是正事，还是同意了。“粗如大缸，细如牛毛”，这是人们对他的真实评价。他做事看着很粗，其实感情很细腻。虽然脾气不好，张嘴就说，但一旦知道自己不对了，总是设法给你找个台阶。一次，他批评一个下级，说的很严厉。其实那件事情和被批评者没关系，我就从中揽了一下责任。他急了：“你别总这样护犊子，如果都这样相互包庇，那我们这摊儿事业还能有好吗？”后来他知道了，那件事确实不怪那个下级。一次陪客人，看我有点喝多了，拿过我的酒杯，将酒倒他杯里一些：“我也得和你学，力所能及地保护一点下级。”我笑了，知道他是故意旁敲侧击解释那件事儿。其实对他这样领导，批评的对与不对，大家都不记恨，因为他背后没动作，凡事直截了当。一次上山有几个火点，因为不是防火期，我说：“还是我去吧，你帅不离位。” “火着大了怎么办，你想把我送进去呀？”他上车走了。后来他知道了，他去的火场不大，而另一个火场挺大。事后开玩笑：“我冲锋陷阵习惯了，总拿自己当一个兵用，下次我可一定得把自己当干部了。” 他在塔河过两个春节，春节前他都提前了解，班子成员谁家老人在当地，然后委托办公室一一看望。“该办的事情你办我办都一样”，发奖金，正赶上春节，他回外地儿子家了。电话安排我，把班子成员奖金发了。我说：“还是等春节后你回来再发吧，这样好事，你一把手回来办吧。”他电话里放开嗓门：“等什么，发吧，让大家过年高兴一点，等我干什么，一把手怎么了？事事我都要功劳，那还要你们这些副职干什么？这也不是我家的钱，这原本就是大家的功劳。你马上通知财务科，马上发下去！”爱学习，记忆力强，知识面宽，大家都服气。他每次说话总是旁征博引，20分钟的话，他总要举几个古今中外的例子。一次中俄边境军人会晤，轮到塔河做东，酒桌上，俄方军人请他在纪念品上签个名。签完名，俄方军人伸出大拇指：“哈拉少、哈拉少！”单独敬了一杯酒，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翻译告诉我们，他是用俄文签的自己名字。那些年林业体制下的学校，教师工资都是林业企业工资标准，同样的付出，比政府办教育工资低很多。因此造成一些教师心理不平衡，一度出现不正常上课事件。与教师座谈，他眼含热泪，苦口婆心：“我同情你们工资低，我也相信国家一定会理顺。我不满意你们不正常给学生上课，这让多少家长揪心呐？为人父为人母，谁家都有儿有女，你们应该将心比心，好好想一想！你们的工资低是家长和学生造成的吗？他们能去给你们要工资吗？不还得我老潘去反映吗？我真诚地求大家，马上正常上课，该我向上反应的、该我做的，我头拱地也得做好，你们要尽快正常上课，教师更得讲道德、讲职业道德！千万别把大家的同情心理弄成逆反心理。”用手拍着胸脯：“我老潘不说假话，现在我们的教师工资体制确实存在问题，同样的工作，工资差距那样大，放到谁身上心里都不会平衡。我一定到上面争取，平心而论，理解你们的苦衷。我要求你们，绝对不允许耽误我们的孩子，绝不能耽误我们的孩子！这是良心账、良心账啊！老潘求大家了！”然后双手抱拳向在座的人们致意。也正是从这次事件开始，他内心有了急流勇退的想法。他说：“我们真的对不起这些教师，同样的工作，工资差距那样大，换了谁都接受不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得养家糊口，面对这样情况，怎么能安心工作？我们不能回避这个现实，可我们确实没能力解决这样的事儿。”可当真的调离塔河时，他还是流泪了：“不想来的时候来了，不想走的时候走了。我真应该在这儿实实在在干几年，给老百姓做点事儿。难得呀，难得这些老百姓能接受我这个熊脾气。这里的人虽然很较真儿，但大多都很讲理，我倒是很喜欢这种环境。”“小事能包容，大事很较真。”在塔河工作时间虽然很短，但对人情世故看得很准确，对班子成员优点、缺点说的都很准确，和不同的人相处也非常讲分寸。看着马马虎虎，其实非常富有心计。他对人对事都一样，不高兴，没鼻子带脸训斥个没完，一旦接受了，感情就一定是真挚的。临分手，一次吃饭，他个别问我对他的评价，我套用了“三十六计”中一计：“假痴不癫。”他哈哈大笑，我接着又引用古人一句：“吕端大事不糊涂。”他拍拍我肩膀：“知我者。”说到这儿，他情绪忽然黯然：“和我干了近两年，你没少吃辛苦，我也很少给你一个好脸子，你一点不计较。政治上没什么进步，经济上也没什么特殊实惠。好在我们已经处成了哥们儿。”我知道他轻易不这样说话，所以很激动：“有你这句话，足矣。能把我当哥们儿，这规格已经够高的了，发自内心说，我无怨无悔。”我们共同一口喝了一大杯。听了我的话，他略显激动：“我不刁买人心，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平时是对你的态度你就知道了。我这张破嘴有时对你伤害很大，你不声不响，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我都记在心里。”然后郑重端起酒杯：“‘廉颇老矣’，从今以后，我在官场上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推心置腹说，帮不了你什么忙了。好在你在官场上也混这么些年了，自己闯吧。放心，忠臣孝子，总会有人看中的。从此我们天各一方，你我的性格都不会没事找事相互联系，但愿你我都把这场缘分记在心中。”我的眼睛湿润了，再一次一饮而尽。后来知道，因这次工作变动，他已经有了提前从岗位退下来的想法了。停了一停，他面对全桌，神情凝重，语重心长：“我们都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才走到今天，在今后的人生路上，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和健康的心理，理性地对待面临的一切。人生的好多结论都不是自己能够设计和预料的，好多事情的结果都可能阴差阳错，希望你们都能做到，担当应该担当的责任，干好应该干的事，其他顺其自然。永远保持一个好的心态。”大家心知肚明，只有饱经沧桑的人，才能有这样的人生感悟；只有感情达到一定程度，才能给你这样的提醒和忠告。他认准你是朋友，就一定按朋友对待。多年后儿子结婚，他知道了，先是托他的老部下给我捎钱，考虑他已经退休，我拒绝了。他急了：“你小子总是这样装。”虽然他自己总说“长了一张没有把门儿的嘴，说了无数得罪人话”，可真正被他得罪的人寥寥无几，可见，公道自在人心，人人心里有杆秤。我真的没有给领导做评价的权力，只是把老领导的一些真实的故事记载这里，见仁见智任由评说。我最认同老领导的一句话：“我永远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潘禄，2001.02-2002.09 任黑龙江省塔河县县长
抗日战争从1931年9月18日起，至1945年9月2日小日本签字投降结束，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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