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在栾枝头 ▌陈志玲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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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3 06:18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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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里生长着数棵栾树。到底有多少棵呢，只怕没人在意过。栾树属落叶乔木，每到隆冬时节，树叶几乎落尽，光秃秃的，清瘦而高挑。此后数月，站在我家五楼的阳台上望去，小区里的栾树慢慢变得黑不溜秋，精瘦精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连鸟雀也不忍涉足。来年开春，小区的花草树木争先恐后，长叶的长叶，开花的开花，到处生机勃勃，而栾树却还在冬眠中。暮春，栾树像睡醒的孩子，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睛，开始转绿发芽。直到夏初，栾树才逐渐长齐枝叶，但枝条细小，叶片稀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近几年来，一到盛夏，江南丘陵便开启高温模式，天气闷热，降雨稀少，一直要持续到中秋节以后。前年夏天，一些不耐高温和干旱的树木，如农家房前屋后的竹子、山坡上的杉树等，经不起烈日的炙烤，相继枯萎，而生长在城区庭院里、道路旁的栾树，却经受住了高温干旱的考验，长势良好，呈现出一派葳蕤景象。我家所在的小区，在楼栋之间的余坪里，在靠近围墙的角落里，顽强地生长着多棵栾树。它们在楼栋间贫瘠的空隙里生存，树干不过碗口粗大，为了追逐阳光，努力向上生长着，生长着，直至一树穹天，高者竟达五六层楼。平日里，不见有园工给它们施肥，也没人给它们浇水，可越是高温干旱，栾树似乎长得更是生机盎然，苍翠夺目。夏末初秋，正是栾树长势最旺的时候，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此时的栾树，正在积蓄力量，不紧不慢地酝酿花事。今年夏秋，小城的高温干旱时间比往年更长，但栾树的花期，竟也如期而至——江南的栾树，远没有喜凉的桂树那样娇气，非要持续的低温，才会欣然吐蕊。花是招蜂引蝶的高手。尽管高温丝毫不退，栾树上淡黄的或金黄的栾花，仍然招来了那些上下飞舞、嗡嗡嘤嘤的追花者。八哥和斑鸠们也不畏高温，它们在翠绿的栾叶丛里嬉戏打闹，在芬芳的栾花丛中追蜂逐蝶，更有胆大的，不时飞到我家的阳台上来做客，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怯生生地与主人打招呼。不畏秋阳暴晒，无惧高温炙烤，栾花纵情开放，越开越多，越开越密。栾花初开时为淡黄色，几天后则变成耀眼的金黄色。中秋节后的一天晚上，小城终于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绵绵秋雨。第二天早晨出门跑步，小区里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淡淡花香，凭感觉，这绝不是桂花的香味。在小城，桂花的开放，还早着呢。从小区门口的几棵栾树下走过，只见地面上铺满了一层层黄灿灿的栾花！原来，昨夜这场短暂的秋雨过后，随风带来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栾花雨。仔细端详落在地上的栾花，像一颗颗大小相同、形状一致的细碎金子，均匀地撒落在栾树下，密密麻麻的，炫丽夺目，楚楚动人。我连忙下意识地摸出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下了这动人心弦的一幕，与亲友们共享。再弯下腰来，用手拢一把金黄的栾花，捧在手中一闻、一嗅，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物业的两位清洁工，正手持长长的竹扫把，卖力地清扫撒落在路面上的金黄的栾花。对清洁师傅而言，这平常难免有些厌倦的，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此刻应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吧。一连数天，清洁师傅们不厌其烦地清扫树下和路面上的栾花，好几处花池边，竟累积成了一层厚厚的、柔软的金黄。特殊的事物，特别的感官刺激，往往能让如我这样的闲人，无端生出一些感触，生出一些联想来。眼前的一地黄花，使我不由得想起古往今来广为流传的，发生在北宋大文豪苏轼与王安石之间的那场笔墨官司。“昨夜西风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在王安石先生的笔下，满地金的黄花，是帝都开封秋风吹落的菊花。而在东坡居士的心目中，秋天的菊花，是不会像春花一样，被风吹得落英满地的，故而有其恃才傲物的续诗，“秋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与当朝宰相王安石政见相左的东坡先生，直到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与友人陈季常在重九日赏菊，见到满地菊花时，才知是自己错了。原来，同为菊花，也有落瓣与不落瓣之分。而孤陋寡闻如我者，倘若在十多年之前，幽居乡下一隅，也是不知一树金黄，落英满地的栾花为何物的。秋风阵阵送凉爽，小区里连续落下了好几场“栾花雨”。数场“栾花雨”过后，黄色的栾花结出了青色或灰白的，呈三棱锥状的蒴果，而蒴果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果实的慢慢成熟，由浅入深，先变成橙黄色，再变成橘红色，直至变成褐色。时逢中秋，小城最引人瞩目的风景，便是那些挂满栾树枝头的红色蒴果了，它们像一盏盏红艳艳的小灯笼，在庭院里、马路边随风摇曳，点亮金秋。从我家五楼的阳台上看去，小区里的棵棵栾树上，满树红妆，靓丽夺目。再仔细端详此时的每一棵栾树，墨绿的栾叶，金黄的栾花，橘红的蒴果，一树三色，组成了一个个硕大靓丽的花篮，矗立在小区的楼栋之间，宁静温馨的小区，增添了几分喜庆与祥和。中秋后的一个周末，正是栾树塑果成熟，满树红艳的时候，侄儿小五和他妈妈、姑姑来我家作客。小家伙因饭前先吃了零食，不愿吃中饭，正和他妈妈闹着矛盾，呆在沙发上不停地哭着对抗。“小五，阳台外面的树好看吗？”我指着阳台边那棵红得耀眼的栾树问。小家伙一边循声望着漂亮的栾树，一边回答我说：“好看！”好看的栾树，把小五从沙发上吸引到阳台边，马上止住了哭闹。小孩子的眼光，往往是最真实的。随着园林栽培技术的进步，在江南丘陵，秋天盛开的花木已经不少了，除了最为常见的菊花、桂花外，还有秋槐、紫薇、木芙蓉、秋海棠等等。而棵棵栾树和它靓丽的花果，更是小城秋天里最为引人注目的风景。在我国，有关栾树的记载，最早见于先秦时期的《山海经 • 大荒南经》中 ：“大荒之中，有云雨之山，有木名曰栾。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据北宋时沈括所著《梦溪笔谈》所记，汉朝时国人便已广泛种植栾树了。栾树夏末黄花满树，秋季叶绿、花黄、果红，呈现一树三色的美丽景观，是较理想的园林观赏树种和行道树种。栾树的塑果呈三角状卵形，果皮膜质膨大、开裂，呈“灯笼状”悬挂于树冠枝头，颜色红色或淡红色。故栾树又别名灯笼树、摇钱树、栾花。在中国古诗词中，描摹栾树的佳句甚多，其中宋朝诗人贺铸的《和崔若拙四时田家词四首之一》，把栾树的特点描绘得绝妙——“鼓声迎客醉还家，社树团栾日影斜。共喜今年春赛好，缠头红有象生花。”清朝诗人黄肇敏则在《黄山纪游》中，具体形象地描写了黄山栾：“枝头色艳嫩于霞，树不知名愧亦加。攀折谛观疑断释，始知非叶亦非花。”廖廖几句，把栾树的美艳描绘到了极致。今人也有以古体诗来赞美栾树的。曰：“莫怨中秋花事少，秋在枝头栾树花。”“谁说秋来春已去，满街栾树值花开。”作者简介
陈志玲，长郡金洲新城中学政治教师，中学高级，巷子口镇官山人。喜欢文字，甘于寂寞，无聊便读书，闲时偶习文。曾在湖南日报、长沙晚报、新湘评论杂志及原宁乡日报发表过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