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 满 ​▌​胡志宇

文化   文化   2024-10-17 06:18   湖南  

图片来源网络,感谢支持

细    满




作者:胡志宇


在宁乡话里,“细”和“满”其实都应该代表着最小的意思。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两个形容词叠加在一起,居然也成了一种昵称。父亲五兄妹,最小的那个妹妹大家都喊她细满。按道理,我们小一辈应该叫她细姑或者满姑,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的小孩子都随着大人一起叫细满。叫着叫着,一转眼,已经都叫了几十年了,都已经没人去考究对错了,仿若本来就应该叫细满一般。

细满其实也不细了,去年下半年居然就退休了。搞得我有时候都有点混淆错乱,因为总是感觉她早就要退休了一样,怎么现在才退。但是有时候又不能接受怎么她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了,在我心里她依然是三四十岁的模样,扎着头发,眯着眼睛,爽朗的笑声,还有和她其实不那么般配的,估计是遗传了我奶奶的大嗓门。

严格来说,细满应该算是我们家长得最好看的了。虽然身材不够高,五官还是长得不错的,端端正正,浓眉大眼,立体又不失清秀。年轻时候读书时应该还是有蛮多男同学喜欢的。估计当时细满也是满臭美的,从我奶奶原来告诉我的一个小细节就看得出来,原来爷爷遵循胡氏族谱排序,跟她取名叫“建芳”,多么朴素大方的名字,她硬是不喜欢,后来出去读书时自作主张地改为了“莹芳”。不愧是当语文老师的,一字之差,境界迥异。


是的,细满是名老师,严格来说应该是名优秀的乡村教师。我刚刚上小学,细满就毕业了,分配到了我们宁乡最边远的一个山区学校,名字叫做祖塔。这地方名字听起来不错的,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细细思量,就有了那么一丝荒凉孤独的寂寞。也不知道细满是主动去的还是学校分配无奈去的,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在我印象里,她待在祖塔的若干年里,我仅仅去过两次,虽然离家里也就几十公里的路程。因为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那里的乐趣实在是乏善可陈,还有差得要命的伙食。那里除了山还是山,山窝窝里,田地匮乏,最盛产的就是红薯。学生早上跋涉十来里地上学,中午自然就在学校搭餐。倒也简单,学校就提供个蒸笼,早上学生把自己带的揣在兜里的红薯放蒸笼里,中午就成了午餐。就这么个地方,细满居然一待就是好多年,且还乐此不疲,周末休息回家,换好几趟车,她有时候还带着一大包的作业回来批改,甚至有时候还拉着我帮她批改。

所以,对于家里有一个老师,我是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幸福的感觉。尤其是当我上了初中,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家校通。那个时候她刚刚调回我家镇上的初中,我则正好上初一。所以我在学校里有什么事情,保证毫无遗漏地原版复刻到了我家里,毫无秘密可言。她甚至比我还关心我的学业,关心我的成绩,关心我和同学相处的情况,还关心我的班主任性格是不是合适。

在我的回忆里,我的初中生活很难有几个特别关系好的同学,估摸着跟她有关系,因为在那个年龄的阶段,谁愿意跟我深交?身后有个老师密探,稍微有点影响校风班规的秘密岂不是走漏了风声。尤为痛苦的时候是初三,为了拔苗助长,细满硬是要我从初二转出的学校又活生生地转学回来,不仅如此,还亲自担任我们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初中最后一年,对于我亮丽的青春来说,是黑暗的。这一年,我不但被要求寄宿在学校里,放学了还被要求在各个老师的宿舍死皮乞脸地求辅导。


在我心中还有一个不可磨灭的创伤,临近中考,早上起来,我正用梳子精心梳理我那一头的秀发,却被无端地夺去梳子,美其名曰影响学习分心。更过分的不仅如此,还强拉着到了校外,活生生地推成了一个浅平头,无异于一个光头。我那一刻爱美的心,就随着这一头秀发飘落,飘飘荡荡,荡然无存。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一年中考,终于用一个全校第一的成绩,给我的青春划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顺利地考到了长沙,自此而扎根。细满却也在老家镇上中学扎了根,一扎就是三十年。人家都说树挪死人挪活,送走的毕业学生都不知道多少届了,身边的同事也都不知换了多少茬,甚至我的同学跟她都已经成了老同事。昔日的新人都当了学校领导,想着让她转换一下思想,尝试一下管理工作。没想到,平时工作雷厉风行,教研工作有声有色的细满却是不够多元化发展,一个死脑筋的就知道教点呆(ái)书,婉拒领导好意,活生生的三十年如一日,困在了这座小镇,她的一辈子,她的青春就这么地耗在了这个学校。

其实,我知道,细满是有些后悔的。因为她退休前,无数次地跟我憧憬退休后的生活,一定要到处走走看看,过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弥补之前诸多的遗憾。虽然她一次次答应学校延期退休的要求,却从未冲淡她对退休生活的向往。终于等到她退休了,我跟她做旅游计划,甚至要她搬来长沙,她却总是说,唉,还是再等一等,习惯了老家的平静,怕来了不适应。不过最近看她的朋友圈,倒是不错,摄影、养花、散步,退休后的生活倒也多姿多彩,终究是可以放心了!

作者简介

胡志宇,宁乡横市人,现居长沙。喜欢写作。


美丽新宁乡
坚定文艺自信,大胆创新创建,营造精神家园!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