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小时候起，我们一家三口就和爷爷奶奶住一起。五口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并不长，我的爷爷在我5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我大概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那一天，亲戚们都来我家了，大家都很安静，家里开着灯，但是也只能听到灯的“咝——咝——”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甚至没觉得屋里少了一个人。
爷爷去世后，爸妈去上班，家里就剩我和奶奶。我一直当奶奶是我的童年玩伴。只是我懂事后才意识到她是我的长辈。
奶奶生活很规律。早晨天亮就起床出去晨练，我醒来她也回来了。一日三餐都是奶奶做，简单，也好吃。晚上我和奶奶睡，她睡着，我躺在后面看。
一九九几年，有一次县城里大地震，我家在市里，但也有很明显的震感，正赶上放学的我回家就听到奶奶很大声说着地震时家里醋瓶子都倒了，当时我还觉得好奇，没看到“醋瓶子倒了”的景象，后来想想真是后怕。
奶奶给我缝过很多小沙包，我们那里的话叫“子儿”。大的四四方方，小的是三角体的形状，非常小，奶奶说一手抓一大把，抓得越多越好。
奶奶还教我读《三字经》《百家姓》。家里人都说她不认字，可我这些启蒙读物，都是奶奶教的。上小学时听写生字的作业，也都是奶奶给我念的。
奶奶去世那天早晨我不知道，我正常去上学，结果放学时就看到我妈站在学校门口，头上和腰上围着白布，红着眼睛和我说，“奶奶没了，你去姥姥家住几天吧……”后面的话我不知道听没听到，只记得舅舅把我接到姥姥家，一个礼拜以后我才回家。家里还是亮亮堂堂的，只是再也没有见到奶奶，没有人再提起奶奶，我也没问。
但是屋里多了一张奶奶的黑白照片。
我偷偷拿起奶奶的照片很多次，只是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无意间发现了照片的背面有字，写着奶奶去世的日期。我才知道那天早晨去上学时，我一如往常看了一眼奶奶睡着的背影的时候，奶奶已经没了……
那一年我十岁。
爸妈再去上班的时候，家里就我自己了。
我对奶奶的记忆也不多，都只是一些特别零散的碎片。没有很感人的故事，没有多热烈的情感，也可能就是这样一种，一直以来陪伴我的童年吧。后来更多的时候回想对奶奶的印象，都留在那一句“奶奶没了”……
也是从那时起，我想过很多，人死去的含义。死去的亲人对活着的家人们的含义。只是那种懵懂时的痛，从那开始长在了身上。时间多久，也不会褪去。
虽是懵懂，也是遗憾。或许不能说是一辈子的遗憾，但也没有比这再贴切的文字了。
我不知道画什么，我觉得遗憾像一张白纸，画什么都是徒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