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各个领域都在数字化转型,乡村基层在数字化的洪流中被推着前进。但乡村的“数字化”与其他领域的数字化有些不同。
乡村的“数字化”是将具体工作转化为数字列进表格,把一项项具体工作变为了一个又一个数字和百分比,通过统计完成率和完成情况排名,评判各乡村的工作积极性和工作成果。
排名靠前的少有奖励,但对排名靠后的,主要负责人被约谈、被通报、被停职,年度绩效扣分扣钱,各种方式综合运用。
一张表格看似简单,实则悄然掀起的竞标赛,让乡村干部不能不当好“奥赛选手”,不得不认真答好“奥赛题”。
通过几天的“敲门行动”,反诈APP注册卓有成效,任务完成率74.69%,排名乡镇第三。
一张统计表把反诈APP的注册情况体现的清楚明白,任务总数、当天的完成数、新增数、合计完成数、完成率、排名等情况都清晰可见。
排名靠前的乡镇,暂处于安全区,虽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但也需关注其他乡镇的增长率,评价其他乡镇能否在短期内赶上来,自己能在安全区能呆多久。
排名靠后的乡镇,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生怕被叫到县里去约谈。马上想对策、想办法,笨办法要用,捷径也要找,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提升完成率,让排名往上走走,走出危险区,才能心安。
最近,医保筹资每天也会发一张统计表,按照户籍人口确定任务总数,按照总数的40%确定10月份的月度任务,乡里则将每月任务分解为每天的任务,向村里下发任务指标,每天通报完成情况,并将每天和月度完成情况纳入考核指标,与拨付村里的资金挂钩。
非合并村的村干部每天的任务二三十个,合并村每天有有四五十个。每天看到村民就要催他们交医保,不会用手机缴纳的,村干部需帮忙交,一些暂时没钱交的,村干部还要自己垫钱帮着交,有些陈年旧账现在还没有收回来。
为了完成表上的数字,不被扣分扣钱,不被通报批评,乡村干部只能不断去做、不厌其烦地去做。
奥赛选手答奥赛题是用手用脑,乡村干部答“奥赛题”是用脚用嘴,只有不断去走家串户、不断去解释说明,才能换回统计表上的数字增加,才能让排名能够上涨。
乡村“数字化”管理将任务简单化、清晰化,确实有利于推动一些工作的开展,但数字有其局限性。
比如任务基数的确定,有时很难保证公平、客观。在新冠疫苗接种中,是以户籍人口数作为任务基数,但是,偏远乡镇的常住人口,远远低于户籍人数。最后,将常住人口接种完后,离任务基数还差一大截,只能拼命到外面去找人打疫苗。
在数字的高压下,各乡镇的措施越来越内卷,投入的人力和财力也不断攀升,一些看似无法完成的指标,最后都达标了,不过会不会留下“窟窿”和“尾巴”就很难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