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落花生的女儿》是一位80岁高龄的传奇女子许燕吉的人生自传,她以近百年的人生体验,告诉你一个真实得近乎残酷的20世纪中国史。
1941年,许燕吉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她的父亲许地山猝死在香港,那一年日军占领了香港,一家人被迫内迁,辗转与贵州湖南等地,苦不堪言。
1950年,许燕吉考上入北京农业大学,1958年全国展开反右运动,许燕吉转眼变成了右派,隔离审查,入狱六年,期间孩子夭折,丈夫与她离婚!
1969年,许燕吉被疏散到河北一个极为艰苦的地方,却为了因生活窘迫嫁给了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
我们的故事就从1958这个风云动荡的时代开始......
动乱年代的悲惨命运
1958年1月,反右运动在全国展开,许燕吉被划分为右派,且被开除公职,此时,她已有孕在身。无奈之下,许燕吉回到南京,却不料胎死腹中。胎儿取出后,医生告诉她,是个女孩。许燕吉想看孩子一眼,医生建议不要看,怕心情不好,影响以后再孕。
多年后,许燕吉说:“假如当时知道她是我的惟一,无论如何我都要看看她的。”
同年7月,许燕吉被正式逮捕。5个月后,其丈夫吴富融提出离婚,许燕吉不同意并苦苦哀求,最后,判决书还是下来了,曾经深爱的丈夫,为了和她划清界限在二人关系上没有做出丝毫的犹豫,许燕吉的第一次婚姻就这么结束了。
有句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曾今不管多少美好,却抵不住现实的阻碍,在本应共患难的时候,丈夫却绝情的抛弃了她,这让此时刚刚失去孩子不久,又身陷牢笼的一个女人一度处于绝望之中。
许燕吉被判了6年,开始了牢狱生活。1964年刑满释放时,她已经31岁。虽然结束了刑期,但是按照当时的政策,戴着右派帽子的许燕吉仍有5年被管制期限。
岁月虽漫长,1964年,许燕吉刑满释放,时年31岁。虽然结束了刑期,但是按照当时的政策,她仍有5年被管制期限。为了不连累母亲,许燕吉选择在河北第二女子监狱就业。
5年后的1969年3月,中苏“珍宝岛事件”爆发,全国随即进入战备状态,大中城市人口向农村疏散,许燕吉被疏散到河北省新乐县大流乡坚固村,那是滹沱河畔一个极贫困的小山村。
在这里,许燕吉拼命干着又苦又累的农活,挣着微薄的工分,却依然无法果腹。实在撑不下去了,许燕吉寻找和投奔了17年未见的哥哥周苓仲。
当时,周苓仲在陕西眉县柳林种马场工作。
为了生活,许燕吉想留在哥哥身边。于是周苓仲说:“找个人吧,就嫁在当地,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许燕吉走投无路,只能同意。
听说外地来了妹子要嫁人,当地的光棍汉纷纷前来,可一听说是政治犯又都吓跑了。
最后周苓仲为妹妹选中了陕西省武功县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魏振德。当时魏振德的家庭简单,只有一个九岁的儿子,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
许燕吉来到陕西投奔了哥哥,经哥哥牵线,1971年,许燕吉与比自己大10岁的关中农民魏振德结婚。魏振德不认字,离异,有一个10岁儿子,是个庄稼人。
1971年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娶了一个有“帽子”又是个“懒婆子”的许燕吉,他们之间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许燕吉:“我出身成分不好,嫁到你家,今后你的儿子招工、当兵都不可以,你不要怪我。”
魏振德:“我就一个儿子,当不了兵才好呢,我要他给俺养老。”
许燕吉:“我不会做饭,不会做针线活,你不要嫌弃。”
魏振德:“有我呢,你只要看好儿子就行。”
那时候的贫下中农说话硬气。许燕吉说,当天夜里,大队来了一名干部,对她说:“你有没有帽子?如果有,可不能结婚。”魏振德听了老眼一瞪:“咋说话呢?有帽子还能叫社员?证明上不是写得好好的!”又转身对许燕吉说:“要愿意嫁就赶快办,赶在麦收之前能算个劳力,还能多分几十斤麦子。”
于是,1971年,出身书香门第的许燕吉和比她大了10岁的武功乡下老汉魏振德结婚了。
用心灵守护这份契约
魏振德老汉是二婚,他非常珍爱这个“城里人”媳妇,干农活时从不让许燕吉下手,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许燕吉吃;而许燕吉心疼老魏的儿子,就悄悄地塞给孩子吃,老魏见了就说:“你身体太弱,以后自己吃。”
有一次,许燕吉病了,魏振德就整天整夜守护在她的身边,即便白天农活再重,夜里都不合眼。望着五十多岁的丈夫心疼的神情和憨厚的举动,许燕吉感动得哭了,从内心深处接纳了这个乡下老汉,从此两人风雨相依,家庭的温暖让许燕吉开始了新的生活。
1979年3月,许燕吉平反了。在拿到通知书的一刻,许燕吉禁不住嚎啕大哭:“这算什么啊?”
1981年,许燕吉回到南京,不久进入江苏省农科院,后来被评为副研究员,并当选南京市政协委员。大半辈子之后,终于回到她该处的位置上。
1982年,国家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许燕吉拉着乡下丈夫的手来到了南京
她的老同学、老朋友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纷纷来信来电让许燕吉赶快跳出这离奇的婚姻。许燕吉不同意:“我当时被人踹了一脚,心痛了大半辈子,现在我可不能伤他的心。”
她说:我对婚姻还是严肃的,即使没有爱情,也是一种契约。这老头子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十年来都和平共处,不能因为我现在的社会地位变了,经济收入提高了,就和平共处不了……
文化程度有高低,但人格是平等的。我们各按各的方式活着,就像房东与房客,过去在关中,他是房东我是房客,现在在南京,我是房东,他是房客。
许燕吉承认,她和魏振德之间没有爱情基础,有的只是感情,是患难中的夫妻情。她曾说,当时两个人的想法都很简单,一个想在艰苦的农村活下去,一个是想让自己屋里有个女人。
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动中,许燕吉喊魏振德“老头儿”、魏振德喊她“哎”,许燕吉就这样成了黄土高原上地地道道的农妇,连说话都带了陕西腔。
对于与魏振德的婚姻,许燕吉一直抱着实实在在的态度,没说过任何人为拔高的话。
她说:“这老头子已老,没有劳动能力了,我有义务养活他……”
大气原谅私人恩怨
2006年,魏振德去世,许燕吉回顾自己的坎坷一生,她开始写回忆录,六年之后,完成了《麻花人生》的写作。湖南人民出版社把书名改为《我是落花生的女儿》后出版。
次年1月,该书入选新浪中国十大好书榜,颁奖词是:“一部令人唏嘘不已的个人口述史,大时代中小人物的飘零,为一个民族的百年史提供了无可替代、丰富真实的注脚。”
时代,在时代的激流和漩涡中,个人命运就像一片小小的叶子,无从挣脱,无可奈何。许燕吉的一生,是一个巨大的悲剧,是国家和民族大悲剧的一个小小音符……
2004年,许燕吉的同学们召集毕业50周年聚会。许燕吉给前夫吴富融特意打电话:“有聚会你就来,不要躲着我,不然别人还以为我给你多大压力。”吴富融去参加聚会时,给同学们赠送了自己新出版的诗集,也给许燕吉送了一本,扉页上写着:“许燕吉老同学指正”。许燕吉笑言,如果自己写,会比他写得好,并当着同学们的面,在纸上写下一首小诗:
五十流年似水,万千恩怨已灰。
萍聚何需多讳,鸟散音影无回。
是啊,一生已过,恩怨已灰,人的命运像枯叶一样凋落了。许燕吉,你原谅了吴富融,但对造成吴富融人性扭曲和你一生悲剧的力量,你,是否也已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