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5日,我们接到邵燕祥先生的来信,全文如下:
小群并
丁东兄:
早就要发这封电邮,但把你们的地址丢掉了。这才找出来,也不知是否还适用?
前一两个月,收到(可能是出版社?)寄来的孙越生先生的“官僚主义”新书一册,很庆幸雪藏多年,终得问世。但这些年间直到这次正式出书过程中,是怎样运作的,一直不知道。记得当年是丁东介绍给大酋长,后一时出不了,他以数千元买断的。然则此次正式出版,不知向孙太太通报,并酌赠样书没有——孙太太不是同行,在商店工作,于科研、出书一类事不甚了了,我原想打电话,问她一下,或将手头此书寄她,以表安慰,但又想过去虽曾提议,却未参与操作,如今更不宜越俎代庖。故想问问你,或常大林先生,你们可知其详否?
如收到此信,盼复。此祝
近安!
燕祥匆匆
我们当即回信:
邵先生:
您好!
来信收到。孙越生书是半年多以前我推荐给福建教育出版社编辑林冠珍的,她从谢泳文章中知孙越生的名字,找我要了电子文本,该社领导同意出版,我又介绍她认识了孙越生女儿孙沐霞,社方和孙沐霞签了合同。六月份印出来。只印了3000册。我让林冠珍给您和常大林、李辉都寄了书。
孙沐霞说她母亲和弟弟都很高兴,社会还没有忘记孙越生。
我写一书评推介,给《南方周末》、《北京青年报》、《新京报》等都未发出。袁伟时、傅国涌写了微博,希望知识界能够关注此事。
祝健康!
丁东小群
2012年9月15日
丁东注:
1984年,小群借调《诗刊》一年,认识了副主编邵燕祥先生。90年代,又采访过邵燕祥先生。她认识邵先生比我早。可能这是邵先生来信开头写小群并丁东的原因。
孙越生先生生于1925年2月,是中国社会科学研究员,也是邵燕祥先生的好友。八十年代末,他曾完成力作《官僚主义的起源和元模式》,常大林、李辉都曾帮助他寻求出版机会,未能成功。孙越生其他著作出版也不容易。他自己出资,出版了一本《干校心踪》,内容是文革期间在河南信阳学部五七干校的诗和水粉画,展示了当时的超前思考:
无权的知识在无知的权力下哭泣
这是科学的踌躇
渺小的智慧求伟大的愚蠢宽恕
这是民主的踌躇
效率和公平如何才能兼顾
自治和集中怎样取得同步
这不是短暂的烦恼
这是历史的踌躇
邵燕祥曾著文给以好评。1997年1月,孙越生在寂寞中与世长辞,享年72岁。
常大林和我是北京师大一附中同学,当时担任《博览群书》主编。他向我介绍,孙越生是一位不寻常的思想家,他的遗著价值很高。我才开始关注孙越生。
1998年,国内的图书出版很活跃,一些民间投资者,以“买书号”的方式和出版社合作,高效地出版了多种引人注目的新书。邵先生提到的“大酋长”就是其中的一位。“大酋长”本名贺雄飞,毕业于北京经济学院,原在内蒙古做机关工作,后下海当了书商,出版了钱理群、徐友渔、朱学勤、谢泳等学者的文集,风靡一时。他见我参与编辑了《顾准日记》《遇罗克:遗作与回忆》等书,找我策划选题。我提出“思想家文存”的设想,并组织了《王申酉文集》《孙越生文集》等书稿。其中,《孙越生文集》是与李辉共同编辑的,内容包括《官僚主义的起源和元模式》《干校心踪》和《历史的踌躇》,请邵燕祥和常大林作了序。1998年年底,贺雄飞和他熟悉的内蒙古某出版社联系,终审通过,他也排出清样。我建议他马上开印。他说,要和几位年轻作者“踏雪寻梅”,其实是到各地签名售书。他打算过了春节,再印《孙越生文集》。谁知,春节前,情况突然发生变化,出版社收回书号,《孙越生文集》和《王申酉文集》胎死腹中。
我不甘心,继续争取出版机会,尝试联系过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编辑郭沂纹等,最后都功亏一篑。
福建教育出版社林冠珍是一位有理想、有情怀的出版人,经她之手,出版了不少有品味的好书。她也出版了我和谢泳的对话集《教育放言录》和《文化十日谈》。我们谈及孙越生,她表示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我将孙越生的遗著《官僚主义的起源和元模式》的电子版给了她。孙越生和福建有渊源,他毕业于厦门大学,他的老师王亚南曾任厦门大学校长,著有《中国官僚政治研究》。孙越生是王亚南学术思想的传承者和发扬光大者。林冠珍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在2012年6月,让孙越生的遗著《官僚主义的起源和元模式》问世。问世后,得到袁伟时教授等人的高度评价。首印3000本售罄后,很快加印。
这就是邵燕祥先生和我们这次通信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