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小说||王方晨:马克·吐温中奖实录

文摘   2025-01-15 17:40   宁夏  


马克·吐温中奖实录



我能是谁!马克·吐温呗。

我这人从来都不会上当。可父亲仍旧非常担心我独自在外地生活会受人欺骗,不断在信上警示我。

有一次,父亲就提到我们村办小学的两位民办教师在教师节结伴旅行,路遇一携儿抱女的女人哭诉丢了车票钱,身上只剩一祖传玉镯,求哪位过路君子发发慈悲买下来。女人身旁围着一大帮人,传看着那只绿莹莹的玉镯,就见一个肥头肥脑的人爽快地出了一个价钱,不料却被另一个人挡住了,说看你还是一个大款模样人,怎么能如此缺德,占人便宜?这玉镯少说也值多少多少钱。

看到这里,两位民办教师就沉不住气了,挤上前说,我们买下来,我们出的价比别人的高。两人七凑八凑,就成交了。喜滋滋坐到车上,还生怕那女人反悔,再追上来。

车开动了,才松口气,忍不住拿出玉镯赏看。旁边就有人说,你们手里是什么东西,看把你们乐的!噢,不就是个塑料玩意儿嘛。

——父亲在信中意味深长地写道:“马克儿,你想想,小学教师有多精哪!”

而我大不以为意,这种事我见多了。更大的风浪我都经受过,小孩子把戏又怎入我马克·吐温的“法眼”?我可知道怎样保护自己。

那一年我在北京长安街上就碰到这么一件事。一个普通劳动者模样的人迎面告诉我他刚拣了只金戒指,可他还要去人民大会堂开会呢。看看他那张古铜色的老脸,我眼镜都要跌下来了,但我仍然传染了他的那份真诚的焦急,目光顺过去把他手中的金戒指瞅了瞅。

不怕人笑话,迄今为止,我还真没有认真看一看金子到底是什么货色哩。但见,那金戒指黄灿灿、明晃晃的。

那人急躁地说:“唉,这可怎么办哪!我还要去开会呢——喂,小兄弟,你看这儿有我的身份证,这是自行车证,对了,这是代表证。我把金戒指交给你吧,你只给我二百块钱就行了。”

我瞥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连小孩子都不如?小孩子都知道‘大马路宽又宽,警察叔叔站中间’,你交给警察叔叔得了。”

这骗子,年岁不小了,还口口声声去大会堂开会呢,连这点拾金不昧的品德都没有。

还在从京城回来的长途客车上,我就急着要把这桩见闻说给生活在自己周围的人听听。忽然,嘭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原来是邻座的一个人在启一罐健力宝,再加上他一口喝呛了,不光溅了我一身,还把车上很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我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他一脸敦厚地忙说对不起,我便不再理他。

这时候有人拾起他扔掉的易拉罐拉手,叫道:“喂,小伙子,你得奖了!报上刚登的,你这个奖有好几万元呢。”接着就见那小伙子跟他争抢。车里热闹起来,先是一个自称是国家外贸部的中年人出几千美金买下他的那只空罐和拉手,半路下了车,然后就是一帮人争着拿人民币换他的美元。

在这个过程中,小伙子始终保持着懵懵懂懂的神态,能买到美元的乘客都难以掩饰地把他当成了冤大头。就连一位带孩子的农村妇女也按捺不住,要从裤腰带里掏钱,那孩子在一旁还一个劲儿没好气地催她,生怕美元被别人换光了。

交易渐渐停息,小伙子也便要求下车,就见随后下去了一大帮人。那妇女手里拿着美元,跟她儿子翻来覆去地看,还问别人,这一张真能换八百元吗?车又向前开了一阵,才有人说:“哼,你拿它当引火吧,我看也就值根火柴钱。”车上的人算了算,这才不大会儿工夫就被那几个骗子骗了两三千元。

我本来不想说话的,但是看到那妇女脸色越来越灰,就张口说:“你们呀,什么也别怪,要怪就怪自己,一是贪心,二是没见识。你们想想,即使那易拉罐中奖是真的,可那是人家的,你给拿过来,那不是占人家便宜吗?你说你这小孩子,你妈妈往外拿钱慢了点,看把你急的,有那样给妈妈说话的吗?小小年纪,知道这样得来的钱叫什么?那叫不劳而获。怎么能有这样的思想?再说,你们怎么不留心,这可是寒冬腊月,鼻涕都结冰了,要不是显摆自己喝得起,谁还在长途汽车上喝什么饮料?再看看国家外贸部的官员,有那模样的吗?他年纪也得四五十了吧,这也算是中央下来的,混大半辈子出差还来挤这八下里透风的破烂长途车?别说是他了,连我坐这车都觉得有点勉强。我可是坐一次后悔一次。另外,你要是看过报纸就知道,国家工商部门明文规定任何形式的促销活动奖金数额都不能超过五千元。这下子可好,中奖金额好几万。总而言之,最重要的只有一条,你要是根本不想占小便宜,保你不吃亏。”

全车里的人都像在听我说话,我就觉得自己好笑起来,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沉默的母子后面有一个年轻女人忽然恨恨地开口:“不要紧,他们早晚会让公安局的逮住。骗人绝没有好下场!”

农村妇女也附和道:“说不定他们现在就让人逮住了呢。”

年轻女人说:“肯定逮住了。咱们的钱就当是丢了,让孝子贤孙给拾去了,让他们买口水喝也能噎死!”

两人脸上都渐渐露出宽慰的神情。而我心里想,你这年轻女人说得倒轻易,你一晚上挣个千儿八百的当然不在话下。但那农村妇女呢?想到这里,我就还有些不安,自己明明看出是个骗局,那妇女眼看就要上当,自己连个小小的眼色都没向她使。那时候的我真说得上是绝对的超然世外,绝对的冷若冰霜,绝对的无动于衷。像我这么个内心坚定的人,想骗我有那么容易吗?

等我把京城见闻咀嚼得淡而无味时,我去一个开饭馆的朋友那里去闲聊。接近中午了,我还没有动身的意思,朋友就知道我又想打牙祭了。中午客人不多,朋友陪我开怀畅饮。酒足饭饱之后就到他的卧室兼书房坐着。

窗帘关上,灯光打得暗暗的,音箱里放出舒缓的音乐,这一切让人感到多么惬意呀!我差点要激动起来,这种惬意可是跟一位诗人朋友在一起才有的呀!

看看那位朋友,就知道他的情绪正处在最佳状态之中,仿佛这世上并没有一座难以为继的酒店要他经营,并没有任何柴米油盐的俗事要他操心。他活着的唯一使命则是与投契的文朋诗友对坐,共同享受飘散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的高雅情调。而我却不能像他那样地沉在圈椅里。

对我来说这种时刻毕竟不是习以为常的,两只眼睛也就滴溜溜乱转,就像还在试图发现更多的新奇一样。果然,我又有了新发现,便马上起身,走向朋友的床头柜。

“喂,伙计,”我说,“你是这样对待成就的吗?把一个星期没洗的裤头搭在奖杯上,你是要给奖杯授精啊。”仔细一瞅,就由不得一惊,“爱青诗歌奖,一等奖!这是什么时候得的?上星期来你这里我还没看到呢。嗬,你谦虚得可以呀。得了这么大的奖,也不让人知道。”

“有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可说的。”朋友的语气淡淡的,却让我听着感到他是有些不好意思再提起这件事似的。

我把奖杯从床头柜上举起来看,心里的确为他的成绩高兴。因为的确为他高兴,就没注意他的脸色。

几天后,我再来的时候,爱青诗歌奖的金杯就不见了,问他,他就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我想他是太看中这份荣誉,奖杯已被他珍藏了起来。时间久了,才听他主动说起得奖的事。我一听主办者李小白的名字就说,这是我的同学。心里就怪李小白组织这么大规模的评奖活动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要参加了,即使不拿参赛费,他不也得给我个一等二等的奖吗?虽然我自费出版过五六本书了,但我的社会地位并没有因此而提高。我若得了爱青诗歌奖,说不定就把那些文化官员哄住呢。他们一高兴,封我个作协副主席当当,也未可知。我暗暗打定主意,若再见到李小白,一定质问他怎么把老同学给忘了。

年底,偶尔翻看报纸,就看到参加爱青诗歌大赛的获奖人员上有八十岁耄耋老人,下有九岁在校儿童,规模可谓空前绝后。我手拿报纸出神,不知怎么,眼前总是出现那只搭着裤头的奖杯,同时还像看到了开酒店的诗人朋友躲躲闪闪的目光。

不料一个小伙子没敲门就进来了,我轻轻一惊,回过神,悄悄把那张报纸用别的报纸盖住。

“马克·吐温老师,”小伙子说,“我琢磨着刘亚兵老师也快来信了。”

“信可能正在路上,”我沉静地说,“或许就在收发室吧。”

“我去看看。”小伙子坐也没坐,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小伙子半年前参加了由著名诗人、《诗海》主编刘亚兵组织的诗歌征文,每一位参与者不论入选与否,都被允诺可得到刘亚兵老师亲手签名的诗集一册,条件是邮寄十元参赛费。

“这下刘亚兵老师就有可能记住我的名字了。”小伙子常常这样对我说。



我的长篇小说《王子与贫儿》脱稿后,辗转了近十家出版社。有一家特别让我伤心,我把手稿带过去,人家编辑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现在书号涨价了。我看你搞这纯文学也够难的,八千块,我就能作主把书号卖给你。”我差点没告诉他这部小说不出是不出,一出就是世界名著。

离开出版社,我的心里倍感凄凉。站在车水马龙的立交桥上,我真恨不得把这部沉甸甸的手稿扔下去。我倒要看看一部世界名著散佚在现代城市的空中时,那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到底能有几个人面露感动的神情。

转眼到了某某年,《王子与贫儿》仍然没有着落。看来又得走老路了,那就是自费出书。但我实在不甘心。我说过我已经自费出过五六本书了,看着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变成一屋子卖不出去的废纸,心里能好受吗?我已经多少次问过自己,马克·吐温,你这是何苦呢?你这一辈子不能光是制造废纸吧!

八月初,我从街上买了一份文学选刊。我总是对这家选刊后面的“报刊小说选目”感兴趣,这个栏目能让我知道谁在写什么,谁出现的频率高,同时还能见识到那么多五花八门的人名。紧接这一期的“报刊小说选目”赫然登出的一则启事吸引了我的视线:

二十一世纪的丝绸之路

《念奴娇》举办全国超级文学作品
第十届征文大赛

    怪我孤陋寡闻,人家都轰轰烈烈地举办十届了,我竟闻所未闻!再则何谓超级?世上有超级市场,写出超级文学作品的也必定是超级作家吧。说谁是超级作家,我看就跟说他是怪物差不了多少。小孩子把戏,比我的师兄李小白的爱青诗歌大奖赛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过了几天,这本选刊上的文章都让我看完了,边边角角地只剩下那个启事的具体内容没看。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一行行地往下移,眼里就渐次出现了下面的字:


一、征稿对象
40岁以下的专业作家……


哎呀,这说的跟我的情况差不多,我今年三十七岁,搞专业有十多年。但“和”字后面是“有相当创作水平的业余作者”,让我心里像梗着一块什么东西。我是一名专业作家,跟人家业余作者争什么?我这样想并不是我风格多高,自己还没什么名堂就想着奖掖后人,我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不乏某种阴暗心理。


二、作品要求

…………


这个不用说了。咱的作品可是紧扣时代脉搏,万不得已出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也都用□给框上,或者注明此处删节多少字。


三、大赛项目
1.小说……


这当然是我的强项了。


四、评奖办法

…………

五、设奖情况


老天!小说、散文、诗歌各设一等奖一名,奖金一万元呢!即使二等奖也有八千元。一二三四五六七,共七条,没一个字提到需缴纳一定数额的参赛费,我陡然明白,这是《念奴娇》旨在推动文学事业,呼唤新世纪的文学巨人呀!

今朝不搏,更待何时。我这个写出过《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汤姆·索耶历险记》《镀金时代》《赤道环游记》等大作的马克·吐温,也不过是去参加全国超级文学作品大赛嘛!随便一划拉,顶不济也是一篇《卡拉韦拉斯县驰名的跳蛙》或者《竞选州长》。不说得一等奖,就是二等奖,八千元哪,正好一个书号钱,再勒勒肚皮,凑个万儿八千的,《王子与贫儿》不就可以出版了吗?

我马上从旧稿中找出了一篇名叫《没心眼儿》的短篇小说,从头到尾看了看,觉得比我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是差,但比我的《百万英镑》要强。

拿定主意,我就把稿子往举办全国超级文学作品大赛的乌邦市寄了出去。同时我还迫不及待地分别向全国各地的朋友寄出了这样一封信:


×××:

您好。

我的又一部长篇小说《王子与贫儿》即将出版,届时请您指正(根据情况不同,或雅正或斧正)……

颂祺(或“编安”之类)

马克·吐温

××年×月×日


正值炎热的夏季,我坐在家里猛吃西瓜,看看天气转凉了,算一算整个夏天我吃了有上千斤。

西瓜价钱一路看涨,但我还没吃够。想想躺在抽屉里的《王子和贫儿》,也只好委屈了肚里的馋虫。落叶翻飞,冬天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我的心情变得非常迷茫,每天无所事事,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就这样,我接到了一封从乌邦市寄来的信,一开信封,就从里面掉下来一张印刷精美的绿色纸片。捡起来一看,上写:


马克·吐温朋友:

您的参赛作品《没心眼儿》经大赛办公室严格初审,已获准进入中级评审,编号为:18346。特此通知,并向您表示衷心祝贺。

全国超级文学作品大赛办公室(落款)

××年×月×日


我止不住冷笑了一声。个、十、百、千、万!我真想不出要认真看完18346份稿子得动用多少人力。我写《王子与贫儿》用了三个月,二十一万字,每读一遍都得用上整整的两天时间。我可不敢想象谁的敬业精神能比得上我。如果边吃西瓜边看稿,边聊天边看稿,边织毛衣边看稿,要一字不漏地看完二十一万字,不得用上半月时间才怪呢。

凑巧我们单位有个叫王秋的人刚从上海戏剧学院进修回来,大家问他有什么收获,他就说自己的什么什么作品获了中国剧协的什么奖,什么什么作品获了某家杂志的什么奖,还有什么作品正在上海歌剧院等候处理。估计只要资金到位,演出不成问题。尤其令他得意的,还是他在上海过了一把当评委的瘾。上海举办了一次电影文学征文,连西安电影制片厂的著名剧作家某某某也参加了,那啥,电影《心灵窗口》《红毛怪》就是他写的。但他们认为这剧作家的作品水平不低,内容缺乏新意,也就坚决给他拿了下来。听他的口气,比权威还要权威。

我感到万分悲凉,拙作《没心眼儿》在乌邦市也受到了王秋之流的审阅无疑。

一星期后,我要收拾废纸篓,再次看到了那封全国超级文学作品大赛办公室的来信。只不过一犹豫,就重新把它捡了起来。除了那份通知,里面还有一份第十届全国超级文学作品大赛办公室的《信息通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赛办热情洋溢的“寄语”:


《念奴娇》举办超级文学作品大赛,至今已是整整十个年头了。十年间,大赛活动得到了社会各界文学爱好者的大力支持,参加人数累计已达二十万,脱颖而出的优秀人才从这里走向文坛。

当年的获奖者黄道婆,如今已作了《念奴娇》主编;周润发也曾是著名刊物《票友》的主编;刘三姐在《世态博览》挑起了重担;尹相杰更是当今诗坛骁将;《票友》主要编辑黄飞鸿则已出了诗集,大有直追爱青之势……

我们赞赏成功者,我们更赞赏参与文学大赛的竞争者!你们的努力,体现了文学的寂寥、艰辛,更体现了文学的伟大、神圣。你们让更多的人感到文学的根还深扎在现实生活的土壤中,文学的前途还依然存在于众人的心间!

大赛是文学爱好者的练兵场,我们一定会长期举办下去。你参与,你就会成功!


以下就是历届“超级文学作品大赛”的获奖名单。细细看去,但见:

…………

第五届超级文学作品大赛

……

小说:……三等奖:《英雄本色》,觉远……

诗歌:……二等奖……《什么开花不结果唻》,刘三姐……

第六届超级文学大赛

小说:一等奖:《纺织姑娘》,黄道婆……

……

第七届超级文学大赛

……

诗歌:……二等奖:《纤夫的爱》,尹相杰;《世上只有妈妈好》,黄飞鸿……

……


好家伙!超级作家们果然身手不凡。再看下面:


把握机遇,展示自我

冷峻的石缝,展示着小草的美丽与顽强,文学大赛展示着文学青年的灵性与才华。参与竞争,你将在展示自我中得到升华。

凡接到大赛初评入选通知书的朋友,如欲继续参与竞争,请汇款六十元,此款用于复评、终评的阅稿、评奖、组织活动、出书等费用,完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凡汇款参加复赛的朋友,无论最终是否获奖,你都会在汇款后短时间内收到大赛办寄发的纪念品,有两种配套供你选择:

A套:一份印刷精美的荣誉证书、一套《念奴娇》十年精品光盘(两张价值五十八元)、一件由乌邦爱友文化科技开发公司赞助提供的精美小礼品(价值三十元);

B套:一份印刷精美的荣誉证书,一件念奴娇爱心T恤(价值三十五元),念奴娇系列精品小说三本(价值二十五元),一件由乌邦爱友文化科技开发公司赞助提供的精美小礼品(价值三十元)。

一次展示自我才华的机遇,一份美好人生永远的纪念。愿我们相知、相识,超级文学作品大赛,永远是你展示才华的舞台;超级文学作品大赛办公室,永远是你成功的基石。

汇款地址:乌邦市勤劳路邮局98号信箱

邮编:198848

收款人:超级文学作品大赛办公室


哈哈哈!我差点笑死。此时市场上的西瓜已涨到两块五一斤了,就凭我的这个快乐劲儿我也要再买个西瓜尝尝。

西瓜确乎比夏天的时候好吃了,但因太凉,一个西瓜我竟吃了三四天。西瓜吃完了,有时候我还会觉得自己就要笑死了。

我没想到会让一封信避免了我笑死的可能。那是一封我非常崇敬的老前辈写来的信:

亲爱的马克·吐温小友: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不中用了?三个月前听你说要寄来你的大作《王子和贫儿》,为何到现在还不见?你要觉得我这老头子不中用了,过了××年元旦,你就不用再寄来了……

我真是难以形容我感到的惶悚,一边忙给老人家打电话解释,一边去了邮电局。嗨,不就是六十元钱吗?现在的六十元也就等于十年前的六块,等于二十年前的六毛,或者六分还不止呢。我倒要看看会出现什么结果。

在邮电局,我认真地写了汇款单,递给了柜台里的服务小姐。在把“超级文学作品大赛办公室”几个字打到电脑上时,服务小姐止不住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分明把我看成了怪物。不消说,我慌慌地逃了出去。

不久,我收到了一套光盘,所谓乌邦爱友文化科技开发公司赞助的精美小礼品却了无踪迹,但更为珍贵的东西则是那张红彤彤的“荣誉证书”,上写:


马克·吐温先生:

参加全国超级文学作品大赛并获纪念奖,谨此祝贺。

《念奴娇》杂志社

××年×月


没填作品名字,我看他们是把作品名字忘记了,或者就是单纯为了表彰我勇于角逐全国超级文学作品大赛的小草般顽强的可贵精神。我不由想起那位参加诗歌征文的小伙子,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他收到由著名诗人刘亚兵亲笔签名的诗集。

这么看来,我也确实是比他幸运的,便随手把证书往纸篓一丢。我也并不必像另一位朋友一样,把内裤搭在奖杯上,还免不了被人看到。这使我感到轻松了,就打开电脑,悠闲地看起西瓜视频来。

而在此期间,《王子与贫儿》被国内一家顶级出版社接受了。我预感到巨大的成功,并深受鼓舞,便准备在成功到来之前,再写一部长篇,篇名《傻瓜威尔逊》。

“我比窦娥还冤哪!”

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全国各地以至全世界的约稿信,正如雪片般向我飞来。


责任编辑 了一容


编辑 | 蜗  牛

审核 | 望  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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