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弱者的态度,是衡量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标尺,也昭示着一座城市治理的温度,更拷问着一个社会的良心
近些天,不少网民发帖揭露,一些城市和车站的广场(下图上左),那些原本被绿树红花环绕的长凳,竟然安装了密集的隔断。从上海到成都,再到深圳,无一例外。
城管这一“创新”措施,意在阻止有人躺卧其上,主要针对的目标正是流浪群体或流动人口。这样城市管理方式真的恰当吗?其实,类似粗暴的驱赶方式广受批驳,被指责为缺少人情味。如何在规制和温情中找寻平衡,实现二者兼顾,成为多方关切的话题。比如,成都人民南路沿线公交站台新安装的候车椅(上图右下),设计过于狭窄且滑溜。市民抱怨,“连安稳坐下都成问题。”不得不说,这些椅子的设计者真是“独具匠心”,他们完美体现了管理者的思维逻辑:能坐不能躺,稍有倾斜便感不适。对此,成都市建委回应,该设计的特点在于“脚触地则坐得稳,脚一离地便易滑落”,而设计的初衷就是避免流浪汉占用。在应对流浪汉问题上,广西柳州的做法也显得颇具“特色”(上图下左)。一条滨江沿街长廊,原本是市民休闲的好去处,但由于众多流浪人员在此聚集,给卫生和城市管理带来了挑战。当地社区安装了密集的梅花桩,可谓费尽心机。更有甚者,广州许多高架桥下安装了水泥锥(上图上右)。新华网曾对此进行专题评论,一针见血指出:这种做法究竟是出于管理需要还是粗暴的驱赶手段?一个城市如果缺乏对弱者的包容和同情,那么它所展现的除了冰冷的建筑就只有冷漠的氛围了。
再加几问:为什么把穷人当作眼中钉?某些官员为什么不去妥善安置这些踡缩在立交桥下的穷人,反而宁可花钱也要剥夺这些穷人的最后栖身之所?百姓把你们高高举过头顶,难道你们不应该像把大伞为百姓遮风挡雨吗?百姓难道不包括那些流浪汉和暂时无着落的打工者吗?
这或许也是一种“城市传染病”,只知道粗暴地说“不”,却不去关注背后又有多少“无家可归”的夜行人。以这样的手段展示城市的美,恰恰反映了有些城管丑恶和狭隘的心灵。包容开放和自由,才是一个美好城市,一个文明的城市。“流浪者们在城市的公共空间中,实际上需要构建起一套生存回路,一个由许多不同地方,不同时效性的地点连接成的地图 。”本质上,流浪者并不是低素质,会破坏公共设施的人,而实际上是相反,他们依靠公共空间和资源赖以生存,他们有策略,有计划,会想尽一切办法在“隐身”的前提下去生存和保护自己稀有的领域。
每个城市都有一些流浪汉群体,即便富如纽约、东京、巴黎等,也未能幸免。事实上,也不必迷信欧美发达国家在流浪汉管理上的“独门秘笈”。此前,法国某市为了防止流浪汉露宿,市长下令把广场上的长椅都“关进了笼子”,一时传为笑谈。
在公共空间对流浪者进行驱逐和管制,并不意味着必须要使用暴力。公共空间中被用来排斥特定群体的手段既可以是潜移默化的。在建筑学中,当一个地方只允许某个社会阶层的人进入时,它就被称为敌对建筑。敌对建筑通常指的是通过特定的设计,让一些特定群体产生“不舒适,被束缚,不愉悦的感受,迫使他们无法产生特定的行为或者在特定的地点”,比如一些具有伪装性长椅的设计。
其中最有名的恐怕是一款由家具公司Factory Furniture制作的,名为Camden的长凳。它的外观像一副棺材。虽然只是水泥长凳,但不同的倾斜面和凹凸不平的表面很明显不适合于躺下。
除此之外,设计公司称不同的倾斜表面是经过精细计算,不适合滑板运动的角度;没有缝隙的拼接手法是为了避免藏毒交易;凳子夏季热,冬季冷,不适合久坐等。这些种种设计,都是生成为了“预防犯罪”。
必须谨记,公共资源、公共场所、公服设施的“公有属性”。作为城市管理者,在行使公权力、配置公共资源时,应该坚守公心、立足公用、服务公众,切勿“因噎废食”,让“私利”“部门利益”蒙蔽了双眼,把公共资源变成部分群体享受的排他性的“私有资产”。在实施公建配套项目时,在旧城改造工作中,不妨在公园、街心花园、公厕等公共区域适量配置洗漱、饮水设施及休憩长椅,给予流浪汉以基本的生活便利条件,辅之以配备必要的维护服务人员,托底底层尊严,也让城市治理温情脉脉。在经济下行之时,建立起对失业者的临时救助常态机制亦是应有之义,而非节日前、迎检时的“规定动作”“权宜之计”和“应对策略”。更为重要的是,完善分层分类社会救助体系,帮助失散者归家、失业者就业,让底层困难群体病有所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
毕竟,对待弱者的态度,是衡量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标尺,也昭示着一座城市治理的温度,更拷问着一个社会的良心。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