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vs职能 | 如何在古代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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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3 10:01
辽宁
上期说到，正当狄奥多里克陷入绝境的时候，东罗马帝国皇帝却接连驾崩，朝局动荡，于是便给了狄奥多里克腾挪的机会，那他要怎样利用东罗马的乱局呢？
此时东罗马的朝局确实一片混乱。参与皇位竞争的选手虽然只有两位，一位是副皇帝芝诺，另一位是前国舅巴西利斯库斯，但参与权力角逐的势力却远不止这两股。其中，巴西利斯库斯背后的支持者是罗马传统贵族，并且，他还有太后撑腰，所以实力雄厚。当然，这些还不够，因为这些只是政治力量，要想争夺皇位，还需要军方支持，而这时候，色雷斯哥特人也站到了他这一边，于是，巴西利斯库斯获得了最重要的支持。而芝诺这边的形势就不容乐观了，他背后的军事力量是伊苏利亚人，但这却是个臭名昭著的民族。伊苏利亚在小亚细亚中部的山区，今天位于土耳其的安塔利亚省。这里属于托罗斯山脉，也就是说，伊苏利亚是山地民族，民风彪悍，一直为祸临近的省份，所以他们虽然生活在东罗马，但大家却一直视他们为野蛮人。比如，我国古代的贵州就是如此，它虽然不是边境，四周都是中国的省份，但明朝的时候，贵州却被视为“边区”，贵州山民是按照外国人来对待的，而原因就是这里地形复杂、民风彪悍，朝廷一直无法有效统治。而有此问题的绝不止贵州一地，江西赣南地区也是如此，直到民国，当地的匪患都无法彻底解决。因此，罗马帝国面对这些山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干脆征召他们入伍，“以蛮治蛮”，对抗另一股蛮族色雷斯哥特人。可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果然，后来伊苏利亚人尾大不掉，他们的代理人芝诺更是想争夺皇位，而这是罗马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好在芝诺的军队最多与色雷斯哥特人打个平手，而除此以外，他就没有其他底牌了，罗马人都愿意支持巴西利斯库斯。也就是说，芝诺这边只有军方支持，而没有政治支持，那芝诺会怎么办呢？这时候，狄奥多里克嗅到了机会，他果断站到芝诺这一边，率军开拔，向首都君士坦丁堡进发。原本狄奥多里克已经被逼入绝境，所以不得不与东罗马停战，于是，罗马人觉得没必要留色雷斯哥特人与他们对峙了，所以便把色雷斯哥特人抽调回去对付伊苏利亚人了。可现在狄奥多里克这一动，色雷斯哥特人便无暇他顾，只能又回去对付狄奥多里克了。原因是，伊苏利亚人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也是派系林立，于是，巴西利斯库斯就拉拢了另一股伊苏利亚人去打击芝诺。巴西利斯库斯拉拢的人叫伊卢斯，也是个伊苏利亚将军，而芝诺见势不妙，就悄悄出逃，逃回了伊苏利亚山区，躲了起来。这等于派一个伊苏利亚人去抓另一个伊苏利亚人，所以看起来似乎很不靠谱，毕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但实际上这是我们一厢情愿了，正常情况下，伊卢斯是绝对不会放水的。就像狄奥多里克与色雷斯哥特人首领斯特拉波之间的关系一样，他们虽都是哥特人，但却彼此不同戴天。因为本质上，他们在竞争同一个“生态位”，在东罗马帝国里的作用是相同的，只需要保留一个，所以斗争反而是最激烈的。同样，伊卢斯与芝诺也在竞争同一个生态位，所以两人也不会妥协。而对于这一点，巴西利斯库斯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派伊卢斯出征是非常明智的，因为伊卢斯也是伊苏利亚人，对伊苏利亚山区更了解。而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那芝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因为他绝计收买不了伊卢斯，所以芝诺只能占据一座山顶堡垒负隅顽抗，能耗一天是一天。就这样，伊卢斯围困了芝诺1年多，虽然没抓到正主儿芝诺，却意外抓住了芝诺的兄弟朗基努斯。抓住朗基努斯之后，伊卢斯竟然不打芝诺了，而是与芝诺站到一起，帮他回去争夺王位了。这简直匪夷所思，难道伊卢斯脑子坏掉了，放着唾手可得的胜利不去摘取，而要去帮助奄奄一息的死敌？这伊卢斯到底是咋想的？答案是：伊卢斯可以用朗基努斯做人质，与芝诺谈判，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比在巴西利斯库斯那里获得的利益更多。乍一听，我们会觉得这不可思议，但这其实不怪我们，因为我们是现代人，不了解古代政治的运作机制。现代政治机构是以职能来构建的，越是大型的机构，越会弱化个人的影响，最好能把每个人都训练成通用的“零件”，只要零件的质量合格，那么就随时都可以替换。但古代不是，古代政治机构是以关系来构建的，每个人的作用都无可替代，这就是为什么北宋宰相蔡京数次被罢免，却又能数次起复，因为他在位时提拔的官吏只有他才能指挥得动，别人上台不好使。从这个角度说，一个机构到底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就可以用这个标准来衡量了。而如果是以关系来构建机构的，那即便是放到现代社会，这个机构依然是落后的。可这个标准不能反过来用，也就是说，如果生活在古代，那么是不能生搬硬套，去建立一个以职能来构建的现代机构的。就以芝诺这件事为例，他的弟弟被抓，那他就必须妥协，因为古代是关系社会，要讲究亲疏远近，所以他的弟弟一定掌握着很大的权力，如果芝诺不管弟弟的死活，那么他的队伍立刻就会分裂。伊卢斯同样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掌握着所有主动权，既可以用朗基努斯的性命策反芝诺手下的军队，也可以用朗基努斯作人质，与芝诺谈判，逼他与自己合作，谋求更大的利益。而所谓更大的利益，就是帮助芝诺登上王位，然后在背后控制芝诺。那伊卢斯能控制住芝诺吗？狄奥多里克的政治投机还能收获回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