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金 | 人命的“价格”
文化
历史
2024-07-08 10:00
辽宁
上期说到，公元4世纪起，罗马帝国放弃了不列颠行省，大量日耳曼人迁移了过来。他们的到来破坏了这里的经济结构，不列颠的土地等财富都将重新洗牌，并最终落入日耳曼人之手。
这个过程当然不会温情脉脉，其中肯定充满暴力和血腥。尤其是对罗马的大地主，日耳曼人确实不用客气，完全可以明抢。可问题是，早在日耳曼人到来之前，罗马的中央军就已经提前撤离了，所以各个大庄园的地主便进入了“结寨自保”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日耳曼人太野蛮，一路烧杀抢掠，那这些散碎的力量就会人人自危，拼死抵抗。这样就算日耳曼人能击败本土势力，生产生活也将遭到彻底破坏，不利于他们将来的统治。日耳曼人是“蛮族”，但不是傻瓜，他们肯定不会这样鲁莽。事实上，不仅是日耳曼人，即便是更“野蛮”的匈人都不会这么做。匈人在建立帝国时，也没有大开杀戒，被征服的部落保留了完整的自治权，只要服从匈人统治，派兵参战就行，至于生产生活，匈人是不管的，更不会主动破坏。既然匈人明白这个道理，那日耳曼人就没道理不明白。可日耳曼人辛辛苦苦跨海来到不列颠，肯定不是来这里“请客吃饭”的，而就是来谋夺本土资源的，既然暴力不能滥用，那怎么办呢？偿命金（Weregild），从字面就能了解它的含义，那就是一个人被杀后，对方要赔偿多少钱来抵命。或者说：人命价值几何。当然，赔偿金并不是只有发生命案时才有效，而是一种赔偿标准，当发生侵害时，对方要按照这个标准适当赔付。而日耳曼人占领不列颠后，自然是他们的赔偿金高，原住民赔偿金低，这样一来，即便双方受到同等伤害，那不列颠人也要赔钱给日耳曼人。这其实是一种“变相抢劫”，按照这种制度，日耳曼人统治的时间一长，罗马人的财富就会慢慢流入他们的口袋。不过，这套制度要想长期生效也不容易，比如，如果日耳曼人娶了本地罗马人为妻，那他们的儿女该如何计算赔偿金呢？是按照日耳曼人的标准，还是按罗马人的标准，抑或是取平均值？其实，不管采用哪种方式都要有个前提，那就是都要等日耳曼人站稳脚跟，建立稳固的统治后，才能确定下来。因为像这样细致的问题，只能靠法律来规范，而在不列颠，最早的法典也要等公元7世纪才会出炉，比如《伊尼法典》是西撒克逊国王伊尼在位时颁布的，而那时已经是公元688年了，不列颠早就完成了“日耳曼化”。可我们现在讨论的并不是日耳曼统治的成熟阶段，而是讨论早期财富是如何流入日耳曼人手中的。而那时社会动荡，战乱不断，日耳曼人还在攻城略地，肯定没精力搞这么细致的规定，那偿命金制度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呢？只能“一刀切”，严格划分阶层，不让阶层流动，这样就能以阶层为标准来确定偿命金，而这从不列颠语言的演变就能看出端倪。不列颠原住民的语言主要是凯尔特语，而日耳曼人也有自己的语言，比如盎格鲁-撒克逊语。可随着日耳曼人统治不列颠，他们的语言并没有受到本土语言的“污染”，比如盎格鲁-撒克逊语依然保持原来的样貌，并没有引入凯尔特语的词汇。这说明原住民没有混入日耳曼人的阶层，至少没有混入精英阶层。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原住民改变了文化传统，学会了说日耳曼语。这样他们就有机会跻身精英阶层，加入日耳曼人的圈子。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其实就已经是日耳曼人了，至于他们身上到底留着谁的血液反而不重要了。也就是说，在征服不列颠的过程中，日耳曼人严格区分阶级，用这种办法一点点榨取原住民的财富，并最终将“罗马不列颠”彻底变成了“日耳曼不列颠”。不过，这虽然不像明抢那么血腥，但对不列颠原住民来说依然十分残酷，那他们就这样默默忍受，等待被日耳曼人慢慢宰割吗？当然不会，大部分人都会奋起反抗，所以这一时期才留下了那么多不列颠传奇故事，比如亚瑟王的传说。不过，反抗其实是“徒劳”的，因为罗马人是孤军奋战，罗马帝国不会再派兵支援了，但日耳曼人却会不断从海峡的另一边迁徙过来，所以最终定会淹没不列颠上的罗马人。而反抗失败后，大部分罗马人只能接受现实，成为被统治者，当然，肯定也有人会逃跑，那能逃到哪里呢？很多人向西逃，逃到了威尔士或康沃尔地区，但还有一部分人反而向东逃，跨过英吉利海峡，逃往了高卢。于是，此时不列颠出现了一种不寻常的现象——反向移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此之前，都是从高卢向不列颠移民，不管是早期罗马人征服不列颠，还是后来日耳曼人征服不列颠，都是从高卢出发，跨海去往不列颠，这才是“正常移民”。可现在不列颠岛上的罗马人生活不下去了，想逃往对岸的高卢，所以得算反向移民。不过这倒也能理解，毕竟高卢也是罗马人的“故乡”嘛。但问题是，日耳曼人就是从高卢跨海入侵不列颠的，这说明高卢的情况不妙，怕是已被日耳曼人占领了，那他们逃向高卢，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吗？那高卢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了，这些不列颠人能在那里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