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法的“适用范围”
文化
历史
2024-11-11 10:01
辽宁
上期说到，公元493年，狄奥多里克击败奥多亚塞，彻底占领了意大利，建立了哥特人的王国。
至此，第二位蛮族国王统治了西罗马帝国的核心地带，那狄奥多里克会如何统治这片土地呢？是像奥多亚塞那样昙花一现，还是会令这里长治久安呢？狄奥多里克建立的王国叫“东哥特王国”，之所以有个“东”字，是因为还有一拨哥特人在西边也建立了哥特王国，叫“西哥特王国”，统治着西班牙和法国南部，所以才作此区分。西哥特王国一直是蛮族的旗帜，因为它是第一个得到西罗马帝国承认的蛮族王国，也是第一个在西罗马土地上建立的“国中之国”，而这样的王国在西罗马灭亡后被称为“罗马继承国”。东哥特王国也是这种继承国，不过，它建立的时间比西哥特王国晚了80多年，所以得算“小字辈儿”，但成就却远在西哥特王国之上，甚至可以说，他取得的成就超越了其他所有蛮族建立的继承国，为什么这么说呢？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罗马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就算倒下了，身下也会压死无数的“花花草草”，所以想做罗马的继承国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他倒下的身躯砸死。比如，此前的奥多亚塞就始终无法整合意大利的旧有资源，导致在与狄奥多里克角力的时候无法形成合力，最后才被对手扳倒。可狄奥多里克虽然击败了奥多亚塞，但他与奥多亚塞其实面临同样的境况，而狄奥多里克处理的就非常成功，平衡了各方利益，不仅让罗马的旧势力安心，也让跟随他打天下的哥特人获得了好处。这一点绝大部分蛮族领袖都不明白。当然，这倒不是因为蛮族人比罗马人笨，而是因为两者的政权规模不同。罗马是个庞大的帝国，这样的帝国运转了数百年，显然不能什么事情都靠皇帝来解决，大部分事情都要靠机械化的程序来处理，而罗马法就是这种“程序”。比如，罗马《十二铜表法》的第一张表就规定了原告与被告的诉讼程序，里面甚至提到，如果被告因年龄或疾病无法出庭时，还必须安排交通工具来协助他们出庭。试想，如果没有这套程序，那么遇到这种情况时就只能看法官的“心情”了，而如果整个帝国的案件都要靠法官的心情来处理，那罗马根本走不远，更无法长久维持那么大的规模。可反观蛮族王国，他们原本生活在欧洲内陆，都是很小的部落，这样的社会其实无需法律，靠古老的习俗就能应付。即便后来他们靠军事力量膨胀了起来，但短期内，政治结构还是非常简单，还体会不到法律的“妙处”，更没有意识到罗马法的重要性。这倒不是因为狄奥多里克更聪明，而是因为他特殊的成长经历。狄奥多里克8岁的时候就做为人质，被送到了东罗马帝国的首都，直到18岁才回到部落继承王位。也就是说，狄奥多里克整个青少年时代都是在东罗马帝都度过的，接受的是罗马的教育，说他是半个罗马人都不为过，所以能意识到罗马法的重要性。不过，仅仅有意识可不够，因为狄奥多里克不可能是唯一意识到法律重要性的蛮族首领，比如，早在公元480年，西哥特王国就参照罗马法出台了自己的法律——《欧瑞克法典》。欧瑞克国王能出台自己的法典，显然也是意识到了法律的重要性，但它毕竟不是罗马法，而是哥特人的法典。而狄奥多里克不同，他直接承认了罗马法的地位，并沿用罗马法统治意大利上的罗马原住民。也就是说，意识到法律的重要不等于意识到罗马法的重要，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说罗马法比蛮族的法律高明吗？今天，很多人一提起罗马法便两眼放光，把它说成是理性与智慧之光，仿佛有了它，人类一下子就从原始跨越到了文明。但若真是这样，那只要哥特人也仿照罗马人制定法律，就一样能享受文明之光，一样能取得罗马般的成就呀？可实际情况显然不是这样的，比如，《欧瑞克法典》虽然是哥特人的法典，但也是仿照罗马法制定的法律，不过，西哥特人非但没有达到西罗马帝国的成就，甚至都赶不上东哥特人。那这样说来，法律就没有那种“改天换地”的功效，至少罗马法对西哥特人的改造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可为什么同样是延续罗马法，狄奥多里克统治的东哥特王国却能取得奇效呢？因为他理解了罗马法的本质，明白罗马法是如何起作用的。狄奥多里克没有东施效颦，去仿照罗马法制定一部狗屁的哥特法典，而是继续使用罗马法治理罗马人。也就是说，狄奥多里克明白，罗马法应该给罗马人使用，也只能使用在罗马人的身上，不能移植。或者说，真正起作用的并非泛泛的法律，而是罗马法这种特定的法律。因为抛开所谓的理性、自然、神启等胡扯的东西，罗马法本质上就是定义财富、保护财产的条文。这样的法律谈不上有多公平，更谈不上有多理性，尽管它也顺带维护了平民的权利，但那只是为了维持平衡，不至于把平民逼急了而已。那狄奥多里克作为一个蛮族统治者，为什么会沿用一部袒护罗马精英的法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