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征税 | 罗马帝国的穷途末路
文化
历史
2024-08-05 10:00
吉林
上期说到，罗马帝国后期财税制度出现了重大转变，由地方代理收税改为了中央直接收税，于是，人们不仅要承受不断上涨的赋税，还要应付士绅豪强的盘剥。那为什么这些情况过去没有，而改为中央直接征税后，问题才出现呢？过去中央只是规定各省的税收额度，但不直接征税，而是以“贡品”的形式由地方政府代为收税。于是大地主们便愿意承担大部分赋税，以换取名望和权势，以便能在地方政府担任要职，算是额外的“福利”。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过度盘剥佃户，一是因为他们有能力与中央讨价还价，降低摊派额度，二是因为他们需要本地人民支持，否则无法在地方政府任职。也就是说，交税对大地主来说并非被动应尽的义务，而是主动争取的责任，所以他们不敢乱来，否则地方一旦乱套，他们自己也要受害。中央直接征税，那大家一视同仁，都要交税，因此，交税成了义务，而不再是责任，更没有额外的福利。既然交税无法换取名望和权势，更无法在地方得到实际好处，那他们就得另寻出路，不能让自己交的税“打水漂”，那能找什么出路呢？这很好理解，既然赋税直接交给中央，那自然可以到中央政府那里讨要官职。其实这个道理与过去是相通的，过去他们把税交给地方政府，所以可以换取地方官职；现在把税交给了中央，那凭啥就不能换中央的官职呢？因此，无论把税交给谁，对大地主都是一样的，无非是换个地方做官呗。如果大地主在地方任职，那官职就是由地方人民选举的，所以大地主为了当官，不仅要主动捐税，还要优待佃户，不敢胡作非为。但如果跑去中央当官，那官职就是皇帝任命的，或至少由罗马城的公民选举，与地方人民就没什么关系了。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讨好地方人民了，而是要巴结皇帝和罗马城的公民。于是，地方人民就惨了，因为他们是要佃租大地主土地的，但现在却与大地主的利益脱钩，无法制约地主了，所以便开始受到盘剥。中央与地方不同，中央的官职就那么多，不可能“雨露均沾”，尤其是宫廷要职，更是稀缺紧俏，肯定要花重金购买。这样一来，各地士绅豪族就产生了竞争，所以只能加紧盘剥地方百姓，获得更多政治献金，以谋求在中央获得晋升的机会。到此为止，局面已经开始失控，但还没到最坏的局面，那最坏的局面是什么呢？中央与地方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有个皇帝，那这对捐税有啥影响呢？如果是在地方“捐税谋官”，那决策机构便是地方议会，再大的官职也要由地方议会任免，所以地主们实际“讨好”的是广大民众。而中央不同，罗马虽然有元老院，但它早已名存实亡，官员的任免主要掌握在皇帝手中，所以地主们实际“讨好”的就是皇帝一人。可想而知，皇帝精力有限，不可能任免所有官职，而且他也记不住那么多人，通常只能记住捐税最多、最能讨他欢心的人，然后委以重任，甚至代理国事，任免其他官吏。这样的“高官厚禄”绝对会引来疯狂的竞争，因为这是“胜者通吃”的局面，一旦谋得了高官，就有权力任免低等官职，而即便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与在地方做官的待遇也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地方豪族之间的竞争开始升级，他们不仅要加紧盘剥名下佃户，还要兼并土地，壮大势力，于是中小地主也开始遭殃，被地方豪族打压消灭，破产成了佃户。于是，到了帝国末期，土地兼并严重，大量财富集中到了少数人手里，而这些人则聚集到宫廷之中，把持了朝廷政务，出现了权臣当道的局面，埃提乌斯、里西默等人都是这种局面的产物，罗马帝国也很快走向了灭亡。但中央也是没办法，毕竟他们要养活庞大的军队，没钱是要亡国的。而且，他们一开始也没想直接走这一步，为此，他们曾努力过，甚至不惜搞货币贬值，把整个国家的经济都搞乱了，也没解决问题。因此，中央也是被逼无奈，才打破传统，绕过地方政府直接征税的，除此以外，他们也想不出其他解决问题的办法了。从这个角度说，中央不应该来背这个“锅”。那这是地方士绅的锅吗？如果他们能足额缴税，不与中央讨价还价，那中央是不是就不必绕开他们，直接征税了呢？因为他们与中央扯皮也是为了保护地方利益，想尽量把利润留在地方，改善地方经济，并且，他们的做法也确实让地方受益了，在中央改行直接征税前，各地人民的生活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中央直接征税要好。其实，中央与地方之间这种争斗一直是税收政策的主旋律，直到今天也是如此，所以才有“国税”与“地税”之分。这就是中央与地方之间在争夺利润，谁的力量强，谁截流的利润就多。现代国家，尤其是现代大国，都是中央力量强，所以利润大部分都被中央抽走，地方剩的很少，这样就会避免地方做大做强，挑战中央权威，甚至分裂国家。但古代不能这样做，因为古代各项技术条件都太落后，尤其是交通不发达，这样做会造成“强干弱枝”的局面，严重制约经济发展。而且直接征税还得扩充税吏队伍，而这又是一大笔开销，所以罗马才一直不搞直接征税，以避免造成这种局面。同时，这也反过来说明，一旦罗马帝国绕开地方，开始搞中央直接征税，就是他穷途末路，走向灭亡的时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