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一代》:一种实验,正在离开……
文摘
电影
2024-11-01 09:22
北京
在90年代流行音乐中醒来,在90年代流行音乐中老去。当林子祥的粤语歌曲《成吉思汗》再次响起,那个走街串巷身披大号西装的小武已经不在,换成了手机竖屏里的跳着优雅热舞的MCN网红老人。《风流一代》使用了《任逍遥》《三峡好人》的素材,续写一对情侣的往事,并让两人在当下重逢。毛主席像、小城镇街道、下岗、蹦迪、T台走秀、舞女、世贸、奥运会、新冠疫情、咽拭子、监控、连锁超市、城市新貌、智能机器人……贾樟柯导演化身吉加·维尔托夫,漫游在21世纪的中国大地上,用数码的0与1纪录下剧变的人和物。大同——这座城市,它的意味有太多:无论是“大同”这个名字所承载的千古文人理想,还是《大同》纪录片中耿彦波市长的种种传奇事迹,无一不是当代中国的某种象征。三峡——这个地方,它的意味有太多:无论是背井离乡的搬迁群众,还是拆迁旧宅复建新家的农民工,深情好似长江水,悠悠荡荡下江河。摇滚乐《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唱起:妻子正在熬粥,直到大厦崩塌。过去的过去已在过去落幕,比新的还新却不如更新的已然到来。孤独的船依然航在巫山云雨,碌碌的人依然站在十字街口。哪里有泰山与鸿毛,泥沙俱下的时代,让每一个符号都迅速入画,又迅速划走,应接不暇的信息,让人感慨万千。我原本以为《风流一代》是“一代风流才子佳人”,没想到只是在大风中的一代人,在细雨中的一代人,在河流中的一代人,在浪涛面前,没有人能够中流砥住,只能随波逐流。一张张普通人的面孔汇聚成人潮人海,在人群中奔跑,无需多想,跟随人群就是最好的选择。时代的步伐实在太快,人人都迫切跟上队伍,推搡着,涌动着,却总又感到疲惫,生怕自己掉队,只能目视人群,紧紧跟随,大步向前。好不容易要停下来歇一歇,喘口气,却遇上一个安心立命的道士仙,褪下道士假发,露出漂染的黄毛。一个中国人,我本是黑发,染成西洋的黄毛,却还要戴一顶道士仙的假发。我心安在何处?女主路过一间本土化的洋教堂,对着一个西方圣女画像的一群中国女人在唱诗。歌声飘扬。我心安在何处?观看《风流一代》时,也会有这种跟随时代一并迈进的疲惫感。一系列的现实Vlog碎片,粘合在观众眼前,贾樟柯导演赌上自己全部声誉,来一场大胆的实验。随着电影的放映,越到后面,摄影机的清晰度也越来越高,这一场实验,终将在愈发清晰中逐渐远离——这给我们留下一个问题:到底是高度清晰更能看懂这个世界,还是高度模糊才能看懂整个中国?难言的不只是电影,更是整个时代的混乱,无法理清的情绪肆意蔓延,明明生活过的场景,粘连起来,却如此陌生。观看这部电影,仿佛穿越在一个无比真实的虫洞之中,却感觉光怪陆离。记忆对记忆本身都不复相信:这真的是我们一路走来的历史痕迹吗?贾樟柯让我们认识到:历史中的个人经验,原来不止可以观看,还可以聆听。大量的时代烙印接连登场,符号和意象眼花缭乱,却无法串联出一条主线来。主角并无一句台词,只有一句轻“呵”,一代人终究有一代人的宿命,这一声无言的轻“呵”如同第六代导演的告别——江湖道远,请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