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六章 参透生死〡长篇小说《幸福有多远》〡湘南徐工

文摘   文学   2024-06-12 06:00   广东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仓央嘉措

 

一个狂风暴雨的上午,外面刮着台风,下着暴雨。据媒体报道,这是2018年第22号超强台风山竹,崇文没有理会这些,正躲在家里辛苦地码字。

 

简单地吃完中饭,所谓中饭也就是随便扒拉了几口,因为用脑过度,他觉得好累好困,于是上床睡觉,打算好好地休息一下。

 

躺在床上没多久,他就进入了梦乡,这天中午他竟然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梦。

 

他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奔跑着,风飕飕地刮着,像刀片一样切割着他的脸庞令人生疼;雨哗哗地下着,像石头一样敲打着他的头颅令人痛楚。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想效仿夸父去追赶太阳,可是这鬼天气根本就看不见太阳,不知道太阳在哪个方向;他想学西西弗斯去搬运石头,可是眼前根本就没有石头,也没有陡峭的山峦。他迎着暴风骤雨跑啊跑,跑啊跑,不小心将眼镜弄丢了,他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找不到眼镜,只好继续往前跑,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摔了一跤,竟然掉进了一个长期没有被使用过的古井。

 

待崇文重新站起来之后,眼前的一幕简直把他吓了一跳,发现这里站着好多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小喽啰,个个在那里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甚是恐怖,他才知道自己不小心闯入了冥界。两个小喽啰也不说话,径直走过来,二话不说,将他这个不速之客五花大绑,然后押送到一个更加丑陋的人面前。

 

这个人有多丑陋,崇文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简直不忍直视。他看上去应该属于耄耋之年,头顶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中间居然凹下去一块,像个池塘似的,头颅的周边粘着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他没有眉毛,他的眼睛是凸起来的,他的鼻子是往上翘的,他的嘴巴是瘪的,他的耳朵是尖的,他的脑袋呈椭圆形,崇文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反胃,肚子里翻江倒海,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想不到这个丑陋无比的人竟然大发慈悲,他瞥了一眼崇文便对那两个小喽啰说道:“这个人看上去一定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们捆什么捆,还不赶快为他松绑,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我们这里虽然是冥界,但也要好生善待文人。”

 

话刚说完,慌得两个小喽啰急忙为崇文松绑,并忙不迭地赔罪:“小人该死,如此鲁莽无礼,望大人海涵!”

 

老者开始审判了:“您好!我是冥界的最高长官,别人都叫我阎王。请问您叫什么名字?籍贯属于哪里?”

 

“徐崇文。潇湘省桂花县。”

 

阎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生死簿,上面写着“潇湘省桂花县”字样,翻了好久,才开口说道:“阴间有法,所有亡者在死后的49天内都要经过七次审判,分别在杀人狱、懒惰狱、欺骗狱、不义狱、背叛狱、暴力狱、天伦狱中进行,只有通过七次审判且宣告无罪的亡者,才有获得新生的机会。我刚才看了一下,在死者一栏并没有发现你的姓名,但在生者一栏却有你的名字,据档案记录,你并没有犯过杀人、懒惰、不义、背叛、暴力和天伦等罪,倒是犯了欺骗罪,因为你偶尔也撒谎。不好意思,你现在不归我管,我不能越权,我叫两个小喽啰送你重回阳间吧。”

 

崇文激动万分,但稍后一想,既然难得来一趟冥界,何不借此机会向阎王请教一些萦绕已久的问题,于是说道:“阎王老爷好!我可否向您讨教一些问题再走不迟,反正迟早有一天会来您这里报到的,不如趁现在弄个明白。”

 

“说的也是,我现在刚好有闲暇,我们聊聊也好,昨天我处理了好几个生前曾经杀过人的死者,真让我扫兴,你来冥界做下客也好,冲冲晦气。”

 

崇文大胆地问道:“请问您如何理解生命的意义?”

 

阎王坐下来,然后说道:“我也是曾经在阳间活过的人,但没有活出人生的意义,自从来到冥界后,通过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成为冥界的一把手。关于您的问题,唯物主义有三个终极问题,都是关于生,而且是积极乐观的生,务求生得伟大,富有价值。这三个问题分别是:第一,如何更好地认识宇宙世界并解决关于宇宙的问题;第二,如何更好地认识人类社会并解决关于人类的问题;第三,如何更好地认识自我人生并解决关于人生的问题。无独有偶,唯心主义也有三个终极问题,表面上谈的是生,实则在隐晦地谈死。这三个问题分别是:第一,我是谁?第二,我从哪里来?第三,我要到哪里去?关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这六个终极问题,后三者可以说是人生的三个终极问题,当然,我说的绝非真理,只是供你参考。其实,世界上总有人毕其一生的精力孜孜不倦地探索这六个问题,假如一个人在他(她)的暮年之际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答案,但同时也会发现,他(她)的一生纯属一场闹剧。为什么呢?因为在他(她)的一生中,帮助他(她)弄懂那些问题的事物是永恒的,而自己的生命却昙花一现,用绝对的永恒来证明短暂的瞬间可能是世界上最不划算的事情。为此,他(她)会懊恼弄懂了这些问题又有何用?是为了追寻哲学家们的脚步以凸显自己的清新脱俗?还是为了证明自己在世上走一遭也能留下一些供后人敬仰的学说?所以说,与其拷问自己这三个问题,倒不如直接给自己一个简单明了的答案:我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阎王的回答令崇文刮目相看,想不到阎王的肚子里还真有点学问,并非只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丑八怪。崇文继续问道:“请问您如何看待生与死?”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在中国,主要有三大宗教:儒教、佛教和道教,简称儒释道,它们呈三足鼎立之势。关于生与死,儒教总是慎言,故生死之事多由佛教和道教所包揽。你也知道,佛教有轮回一说。轮回又称流转、轮转、生死轮回,意指普罗大众的生生死死。人在死亡后,灵魂又轮回重新投胎成另外一个人,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在印度教、佛教、婆罗门教看来,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如不寻求解脱,将永远在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这六道中生死相续,无有止息地循环。佛教认为,生死是‘生命在呼吸之间’。人生是短暂的,绝大部分人的一生不过几十年,即使能活上百年,在时间的长河里,也不过是小小的涟漪而已。正因为有了死,才会在有限的生命里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尽可能展现出灿烂的光辉而不懈努力,前仆后继;正因为有了死,才会有对人生意义的终极追问。死赋予人类生命太多的价值与意义,每个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美丽的奇迹。面对生命,我们要用一颗慈悲的心来发掘生命的美丽,更要用一颗赞美的心来感悟生命的美丽。

 

阎王继续说道:“佛经曰:‘生,也未尝可喜;死,也未尝可悲。’众生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无非处于循环当中,死是生的开始,生是死的起点;死是生的归宿,生是死的伴侣;死是生的转换,生是死的延续;有生才有死亡,有死才有重生。每个人的人生总是短促的、多苦的,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体的生命会逐渐走向消亡,但个体生命的结束并不代表人类生命的完结。生也未曾生,死也未曾死,生死一如,何足忧喜?我们不妨借鉴蚕这种小动物,因为它用短暂的一生阐释了生死的转换和生命的美丽。佛教认为,死亡不是消失,死去的只是一具干瘪的躯壳,真正的生命依然绵延不断,死亡是走出此生的这一扇门,从而进入新生的另一扇门,换言之,即从这个环境转移到另外一个环境,通俗地讲,就是从阳间步入阴间,登入西方极乐世界。关于生与死,佛教的积极意义在于:它强调超越生与死,认为真正的生命应超越无常,以求得解脱。因此,我们要正确地对待生与死,不痴恋于生,也不畏惧于死,而是将生与死看成一个统一的有机结合体。毕竟我们注定是要走向生命的尽头,谁也抗拒不了,但我们不能毫无意义地虚度生命,甚至制造恶果。在人生的这段旅程中,我们现在的行为将决定未来的旅程,明白了生命的幸福与痛苦,就应该相信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会改变未来的一切,从而抓住一切机会,培养良好的行为习惯,为他人、社会乃至国家多做善事,多积善业,那么将来面对死亡时,我们的心里自会多一份安详与坦然,觉得自己的一生还算富有意义。”

 

阎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较之于佛教,道教的生死观是飘逸的,也是潇洒的,它是一种容易被常人所接纳的平民观。道教认为,我们不要执着于生与死,顺其自然便好,我们应以一种安身立命、本真平和的态度体验人生,寻找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因为死亡是一种宿命,是每个人生命里的‘老家’。道教将世上的万物归结于道,道法自然,我们凡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为好。道教主张‘出生入死’和‘无为’,这里的‘无为’并不是消极应对、无所作为的意思,而是告诫我们应该顺应自然之理,一个国家的现实情况既然如此,我们实无必要执着于现实的事务,而应该按照天理和自然法则调养好自己,既然生与死乃天道所定,我们何不既不悦生,也不恶死,真正做到‘生死齐一’。《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曰:‘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道教在讴歌生的同时,也不回避死,它提出‘安时处顺’‘齐生死’和‘死生一体’的豁达观点。关于死亡,庄周在《庄子》一书中也阐述得淋漓尽致,他生动地描述了这种安然的心态:如果把生看成是一种安善,那么死也应该是一种安善。关于生与死,道教的积极意义在于:道教以‘重人贵生’为修持理念,以‘生道合一’为理想境界,敢于正视人的生死困境,以一种积极的超然物外的心态,去解决长期以来一直困扰着人类在心理和生理方面的诸多隐痛问题。你也知道,道教强调修行,而修行的目的可用一个字‘无’来高度概括。因为人的本性与天的本性是一致的,天生万物,而万物都朝着不同的方向运作,但是它们迟早会回归同一个地方。宇宙的最高目标就是‘无’,‘无’即回归。‘无’是道之体,不仅局限于人,动物、植物和一切生物都是这个‘无’之体的一部分,都是由这个‘无’之体所构成的。总之,一切事物与‘无’都是一体的,宇宙间再没有第二个东西。若人们认识到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真正的佛教人士和道教人士为何不去追逐名利的原因,他们寻求的只是‘道’,就是那个我们生于斯归于斯的‘无’,他们的目标就是要与这个自然的过程融为一体。据说,老子李耳就得道了,他修成了一个长生不死之身,他成仙的时候,成功地将他的魂魄从肉体中剥离出来,而将自己的骨骸留在了墓中。”

 

崇文对阎王的回答佩服得五体投体,不由自主地竖起大拇指夸道:“您太厉害了!”

 

阎王哈哈大笑:“谬赞谬赞,你这个人很特别,之前来我这里报到的那些人都从来不问这种问题的,我也乐于和你交流。”

 

崇文继续问道:“请问人生在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阎王答道:“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人降临到世上,在人世间走一遭,到底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千百年来也不断地有哲人在思考,并作出了他们的回答。你知道巴西作家保罗.戈埃罗吗?他在小说《炼金术士》中就借撒冷之王之口给出了一个答案:‘每个人都是带着天命来到世上的,天命就是一个人总梦想着去实现的事情,这个梦想就是你来到地球上的使命。’芸芸众生,每个人的追求各有不同:有的人追逐金钱,有的人追逐权利,有的人追逐名望,有的人追逐爱情,有的人追逐艺术……只要不伤及他人利益,不触犯道德和法律的底线,这种种追求皆无可厚非,用保罗.戈埃罗的观点来看,他们只不过是在完成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所背负的天命。譬如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天命是:在你的有生之年能够撰写一些文章,以愉悦人们的身心,以启迪人们的智慧,为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留下一笔精神遗产,我认为这就是你的天命,也可理解成你的宿命或个人使命。”

 

崇文问道:“既然我现在仍是阳间的人,不归你管,那我应该如何继续生活?”

 

阎王哈哈大笑,然后说道:“这完全取决于你个人的心态,对于乐观主义者,生是一种幸福,死是一种归宿;对于悲观主义者,生是一种痛苦,死是一种解脱;对于虚无主义者,生与死皆毫无意义;对于原教旨主义者,生是开始,死是新的开始,相当于一个房客从这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居住。”

 

崇文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否满足?”

 

“但说无妨。”

 

崇文大胆地说道:“我对自己的身后事有一个安排。我是这么想的:我死之后,请将我的骨灰安葬于故乡的一堆黄土里,其坟茔位于家父的东边,那个埋葬我的小山冈叫做红冲,然后在我的坟墓上插上一块简陋的木牌,这块木牌最好能经风雨,不易朽化,上面写着几行字:湘南徐工(1976-2018)/身份:作家/代表作品:《神下往事》。然后恳请阁下您在我的坟墓的旁边嵌入一块小石碑,并镌刻上我生前亲自撰写好的墓志铭:‘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着星空,而印刷搬运工出身的湘南徐工只是其中之一。他一生堆砌了无数的文字,终于有幸得到上帝的眷顾。如今他长眠于此,请陌生人不要随便来此骚扰他那孤独寂寞的灵魂。若您对他有点兴趣,不妨轻移玉步前往虚拟的网络空间寻访他一生的精神轨迹。

 

阎王爽快地答道:“没问题,小事一桩。”

 

崇文说道:“谢谢阎王老爷!我要回阳间了,我需要回去了却一桩俗事,与家人作个交待。”

 

阎王答道:“好。”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小喽啰走过来,轻轻地拍了一下崇文的臀部,他像火箭一样又返回了阳间。

 

崇文蓦地醒来,原来做了一场恶梦,发现额头上、身体上竟然冒出了许多冷汗。这个梦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凭借着仍然清晰的记忆,他马上起床奋笔疾书,在当天晚上睡觉之前,《论生与死》这篇文章就横空出世了。



敬请继续阅读:第卅七章 一锤定音
 

湘南徐工
凡是您写不来的,或自认为写不好的,或欲附庸风雅,皆可交给湘南徐工,他是全方位写手,不限白话文、文言文,不限体裁与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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