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章 搬家之痛〡长篇小说《幸福有多远》〡湘南徐工

文摘   文化   2024-05-03 09:14   广东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老百姓居家过日子经常谈到“衣食住行”和“吃喝拉撒睡”,如果没有成家,住这个问题还是比较好解决的,崇文已经记不清他睡过多少张床,今天在这家工厂上班,就蜷缩在这家工厂的一张冰冷的铁架床上,明天在那家公司干活,就蜷缩在那家公司的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实在不济,他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凑和着过一夜,他当年在深圳流浪的时候还真在荔枝公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如果成了家,住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可以这么说,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在一个由钢筋混凝土砌成的小空间里度过的,父母再怎么窝囊再怎么无能,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孩子睡大街吧,而睡眠对人又是何等的重要,它几乎占去了人生三分之一的宝贵时间。

 

崇文与清照的结合真是绝配,虽然政府出台了住房公积金管理制度,可是两口子根本就没有从政府那里享受丁点儿的实惠。崇文辗转奔波于不同城市不同公司的时候,绝大部分公司并不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也不主动为员工缴交“五险一金”,这里的“一金”指的就是住房公积金,有时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比较正规的公司,可过不了多久又因诸多原因离开了,于是住房公积金卡片上那几可忽略的数字便成了泡沫。清照就更惨了,她从未碰上一个比较正规的公司,她连住房公积金卡片都没有摸过,但为了生活,她什么都忍了,人也变得越来越麻木,对未来从不抱奢望,一切听天由命。为此,崇文曾专门查阅了《东莞市住房公积金缴存管理办法》,其中第十四条这样写道:职工和单位住房公积金的缴存比例均不得低于职工上一年度月平均工资的5%,不得高于20%。虽说个人也可缴存住房公积金,但其比例不得低于单位缴存比例。崇文和清照都是为生存而挣扎而沉浮的人,哪有闲钱主动掏腰包做这种傻事哦!

 

东莞是制造中心,素有“世界工厂”之称,得力于良好的政策,很多本地人自己建房,从几层楼至二十几层楼不等,然后租给外地人,或一次性批发给二手房东,于是很多本地人做起了包租公或包租婆,平时打打麻将,逛逛街道,月底就猛拨房客的电话收租,日子过得潇洒又自在。外地人虽然没两个鸟钱,但租房子的钱还得攒着,就算暂时没有,也要咬紧牙关努力去赚取,毕竟找个睡觉的地方是生活的头等大事。

 

崇文和清照自结婚后搬过好几次家。崇文一般在深圳工作,他都是寻找那些能够提供住宿的公司,若不提供住宿,他就死活不去,除非他抵挡不住老板所开出的高薪,但这种情况他从来就没有遇见过。相对而言,清照的工作比较稳定,所以小猪和小树肯定是跟着清照过日子,但清照有时也会因公司经营不善而被迫跳槽,于是每换一次工作就需要搬回家,生活的麻烦就这样接二连三地产生。

 

崇文有点厌倦了这种下落不明的生活,搬家就好像人生的一个轮回,双双去地狱里走了一遭,不死也要脱层皮。随着时间的往前推进,崇文和清照的个人物件越来越多,自从有了小猪和小树之后,家里的东西就更多了,不是今天买两件小衣裳,就是明天买两个塑料玩具,日积月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出租房的犄角旮旯都塞满了。每次搬家时,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是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可还是扔的扔,卖的卖,低价卖给二手店,送的送,且不说收费不菲的搬家费,估计更新换代的物件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因为清照工作上的动荡不安,两人就搬过七次家。第一次搬家是从新安社区圳地新村丰泽园的601房搬到603房,这一次搬家相当轻松,行李很少,况且只是在同一层楼内挪动一下位置。第二次搬家跨度很大,难度也最大,因为两口子买了樟木头镇帝景花园的一套小户型,于是有一天他们租用一辆大卡车将所有的行李一股脑儿拖到了几十公里开外的樟木头。但是,清照想得过于简单了,她原以为她能在樟木头找到一份比较满意的工作,可后来她对这里的经济失望透顶,万般无奈之下,经老东家的介绍,她只好重回长安镇去德政西路上的老爷客栈上班,于是又拾掇起部分行李搬到了酒店为她安排的单人宿舍,恰好这个时候,小猪和小树都做了留守儿童,不在她的身边,崇文偶尔从深圳过来在她这里住一两个晚上。第四次搬家,缘于清照又被迫换工作了,于是将家搬到了乌沙社区的联丰楼605房,既然是租房,出于思念之苦,于是将待在桂阳的小树和待在高州的小猪重新接回来。第五次搬家,随着小猪和小树的长大,原来的一房一厅已经不适合居住了,于是搬到同在乌沙社区的桥院1103房,这是两房一厅户型,而且还有电梯,不过租金挺贵的,需要一千多,但为了孩子,两口子咬咬牙忍了。第六次搬家,清照又被迫换工作了,她去了老爷客栈乌沙店上班,于是将家搬到了老爷客栈的集体宿舍,自己出钱将它租下来。第七次搬家,清照又被迫换工作了,考虑到小猪和小树正上小学,为了省点校车接送费,于是将家搬到了涌口村,而清照上班的地方却在厦岗社区的振安科技工业园。

 

崇文对这种动荡不安的生活倍感无奈,他有一天终于将这种苦不堪言的搬家经历写成了文章《心灵家园》,以排遣这种莫可名状的心境。他这样写道:

夫人早就将搬家这件大事提上议事日程了,而我却认为可以缓一缓,不必急于搬家,一则时机还不成熟,也就是还没有逼到那步田地,二则家里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三年买了不少的电器,我想家里的行李足可以装上一卡车,真要搬起家来会累死人的,基于此,这项宏伟的工程一拖再拖。

 

其实,夫人的想法也不无道理,她在公司有宿舍,而我在公司也有宿舍,现在两个女儿都已交给亲人照顾,她们都不在我们的身边,何不腾出这个两房一厅的出租房,这样每个月可以省下一笔租金来。再者,我们已在东莞市樟木头镇买了房,而这段时间却一直租不出去,何不将这里的东西全部搬过去,就当是一次战略转移,为我们的未来提前营造一个美好的家园。我则认为,既然两口子都在东莞市的长安镇工作,为什么非要两地分居呢?况且两个人都有工作,省下那点租金又有什么用呢?重要的是两人能在一起过日子,维持夫妻之间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再者,公司的集体宿舍能比得上家里吗?能有家里那么自由和舒坦吗?退一万步来说,万一小孩过来了怎么办?总不至于一家人都去住酒店吧?就这样,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两人意见不统一,夫人看重的是家庭开销和生计,而我看重的却是生活质量和感情,这便是迟迟没有搬家的真正原因。

 

“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因公司的原因,我又失业了。于我而言,感觉现在找工作并不是那么好找,这肯定要打一场持久战。在这种境况下,我开始重视夫人的话来。人哪,有时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为一家人的生计而精打细算。看来现在真是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了,我还有什么好推脱的,那就依夫人的意思着手搬家吧。

 

6月28日,我联系了一家搬家公司,其实也不是什么公司,只是一个以搬家为营生的包工头,他会视行李的多寡来决定召集几个人以及租用什么样的货车。我领他来我家察看了现场并商定好价钱。傍晚时分,夫人下班回来了,于是两人开始收拾行李,为明天的搬家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家里的东西可真多,想不到在圳地新村居住了三年多,家里竟添置了这么多的东西,我们分门别类打包装袋,大袋套中袋,中袋套小袋,一直忙活到晚上十一点,将我们两口子累得够呛。放眼望去,家里净是形形色色的袋子,它们明天将奔赴新的战场发挥自己的余热。

 

翌日早上七点半,包工头就来到我家了,他还带了两个人,一个搬运工,还有一个司机。我和夫人分工合作,我在屋内负责安排他们如何搬家,夫人则在楼下的货车旁负责看护财产。他们三人很有职业道德,按照我的吩咐开始搬运东西。先是将空调拆了,再搬空调、电冰箱、洗衣机、电视、微波炉、消毒柜等电器,继而搬床、桌子、沙发、椅子等家具,还有林林总总一大堆诸如锅碗瓢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从六楼一件一件地将这些东西全部搬到货车上。不用说,这是一份重体力活,一般人绝对是吃不消的,瞧瞧他们一副汗涔涔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有多辛苦。当他们将所有东西都装上车之后,我们便驱车前往樟木头。到达樟木头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吃完中饭,仍继续搬家。这一次我在货车旁边负责看护财产,夫人则在家里负责归置东西。可以想象,这一次他们的工作量更大,他们不得不重新将一整车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搬上六楼,而且还没有电梯,这可是一件十分消耗体能的事情!但他们显然很专业也很敬业,只用了一个半小时便完成了这项工作,这不由使我对他们肃然起敬。任何时代都提倡个人自食其力凭劳动吃饭,不劳而获坐吃山空的人那是肯定会被人瞧不起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看来吃这碗饭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的。

 

他们走后,我和夫人在家里继续忙碌着,面对堆满一屋的东西,我们需整理,再规划。比如打扫房间卫生,将电器移到合适的角落,将家具摆到顺眼的位置,将大中小袋内的东西拿出来,再将它们分门别类,总之要做的工作还很多。我们夫唱妇随,分工合作,各忙各的。到了傍晚时分,两人去外面吃了一顿晚饭,回来之后继续忙活,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一点,主体工作才算告一段落。睡觉的时候,我和夫人躺在双人床上,感觉今天特有成就感。

 

太阳每天照常升起,我和夫人懒洋洋地起床后,先去外面吃早餐,回来之后继续收拾新屋。无非是清扫卫生死角、拖地、涮洗碗筷、清除厨房油污、刷洗厕所和整理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虽则做的是一些昨天未竟的扫尾工作,倒也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才大功告成。我和夫人坐在沙发上,夫人长嘘一口气,感叹道:“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比较像样的家,总算是有了一个人生的落脚点,虽然面积小了点,但毕竟也是三房一厅,一家四口还是容得下的,即使两个女儿将来长大了也各有各的空间。”我忙附和道:“是啊!当年发生了金融海啸,大批香港人返回香港,素有‘小香港’之称的樟木头镇的楼市一直低迷,许多香港人抛售楼产,大批量的二手房以低价出售。夫人英明,竟抓住了这个机遇,当机立断不惜借钱买下了这套房子。人们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看有点道理,住在自己的家里就是不一样,不仅有一种归宿感,更有一种成就感和自豪感。”夫人敲着我的脑袋说:“少拍我马屁,还不是你没本事没能耐,偏要买人家住过的房子,不仅舍近求远,而且面积也小,有本事你去帮老婆孩子买一套别墅啊!”闻之,我无言以对,只得傻笑。

 

家算是彻底地搬过来了,但因为生存的艰辛和无奈,我们一家人暂时不会在这里居住,至少在这两三年内将如此。目前,夫人还在长安镇工作,而我正在找工作,限于我的专业技能,在很大程度上我也不会在樟木头工作,因为在这里很难找到我的用武之地,只怕那时我也得住在公司的集体宿舍里。于是乎,这新居便成了一种摆设,一个储藏财产的地方,一个流浪回来时的避风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更是一个系于内心的心灵家园。也罢,有房总比无房好,我们应该面对残酷的现实,又何必庸人自扰?毕竟,在人生的征途上不可能永远是一帆风顺,事事遂人心愿,在任何情况下,生存永远比生活更重要。

 

我觉得,家园应该拥有两种层面上的理解,一种是物质层面上的家园,即那种有房产证有契约完全属于自己且看得见的有形建筑,一种是精神层面上的家园,即从自己内心所认可的家,它可以是集体宿舍,也可以是出租房,甚至可以是隧道里、桥梁下、山洞中或荒郊野外,只要它能够为你遮风挡雨安身立命,你从内心里自发地视其为家园,处处即家园。简言之,一种便是物质家园,那是让身体睡觉的地方,一种就是心灵家园,那是让心灵休憩的地方。当然,这两种家园既可以单独存在,也可以合二为一。一般来说,拥有物质家园自便拥有心灵家园,拥有心灵家园不一定拥有物质家园,心灵家园应该凌驾于物质家园之上。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并不快乐,那他拥有这个物质家园又有何意义?还不如去寻找他的心灵家园。也不知我对家园的这种个人理解,君以为然否?

 

人可以没有物质家园,但一定要有心灵家园。真的很庆幸自己,我既有自己的物质家园,它就是樟木头的帝景花园,也有自己的心灵家园,它就是天涯海角。

 

居者有其屋,愿大家皆有一个自己的物质家园,但我更希望大家拥有一个愉悦的心灵家园。



敬请继续阅读:第廿九章 教育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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