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发老泪纵横,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荒山野岭寿终正寝。
他害怕黑暗,他紧紧盯着那支燃着的蜡烛,烛光在风里摇曳,仿佛一朵白色的玫瑰在夜色里缓缓绽放,他看到那白色的深处有一条缥缈的路。他想,沿着那条路,他应该可以找到那些离他而去的亲人。
他打开农药瓶盖,宛如打开酒瓶一样,空洞的眼睛凝望着黑色的天空。他想起往事,刹那间潸然泪下……
王宗发三十岁才成家,婆娘比他小十来岁,并且还有病,他并没有介意,是他出钱医好他婆娘的病的。按当时他的情况来说,能娶上婆娘就已经算不错了。
王宗发的家境确实很惨淡。
在王宗发还小的时候,他母亲就与别人出走了,原因在于他父亲王富贵喝酒后就发酒疯,折磨婆娘还不算,还经常动手打人,婆娘身上常常是青一块,紫一块。有时还被王富贵用烟头烫身子,实在忍无可忍了,婆娘才与人私奔了。
王富贵后来与镇上的一个寡妇经常往来,名声很不好。话说回来,王宗发父亲虽然把大部分的钱花在寡妇身上,但对儿子的照顾还是很用心的,他把香火看得很重。他认为,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即使不能光宗耀祖,也至少要留一个后代。
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别看王富贵对婆娘那么狠,可对寡妇却是另一副嘴脸,他总是想着法子拿好吃好喝的去巴结寡妇,不为别的,只为那半巴掌宽的地方。人呀,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的时候不在意,没有的时候又花着心思去想。
王富贵不务正业,给王宗发没留下什么东西,王宗发连学堂都没进几年,后来跟人学起了木匠。
王宗发二十三岁那年,父亲王富贵死在寡妇家里。寡妇找到王宗发,王宗发二话不说,就向师父借了些钱,买了木材,日夜不停地赶日子为父亲做棺材,师父与师哥也全程帮忙。父亲的丧事还亏了师父,不然王宗发不知该怎么办。
没了父亲以后,王宗发基本上就跟着师父过,师娘也很照顾他。王宗发从小没娘,他从师娘身上感觉到了不少的母爱。
王宗发三十岁那年,师娘给他找了一门亲事,女人才十九岁,叫刘春香,刘春香的父亲是一个骟猪匠。
骟猪匠的家庭条件很不好,婆娘因为乳腺癌去世。刘春香有严重的胃病,身高一米七几,体重才八十斤不到,瘦不拉几的,要不是留着长发,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女人。脸尖,胸口几乎没有凸凹感,跟一根芦柴棒差不多。
骟猪匠也没什么要求,只要王宗发把女儿的病治好,再就是要求王宗发把他家木屋的墙装上,王宗发都答应了下来。王宗发带刘春香去了县人民医院,经过近半个月的治疗,刘春香的病基本上控制了下来,食欲比之前增加了不少,肤色也变好了,胸口也渐渐凸起来了。
刘春香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王宗发就把刘春香娶了回去。一年后,刘春香为王宗发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是带把的。王宗发与婆娘都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还亏了有师娘帮忙,要不然孩子能不能长大成人还是一个问题。
在农村,孩子出生后,大人都喜欢给孩子取乳名,越贱越好。农村有这种说法,名字越贱,孩子就越容易养活,什么“叫化子”,“狗蛋”,“黑狗”之类的。王宗发管大儿叫“大狗”,管二儿子叫“二狗”。说来奇怪,大狗与二狗也没生什么病,健健康康的,人也聪明伶俐,很讨人喜气。
众人说王宗发的两个儿子像外公,嘴皮子都很厉害。
老大与老二渐渐长大,老大去职校学了厨师,老二跟人学开挖掘机。兄弟俩都有了一技之长,这让王宗发很欣慰。
几年后,眼看两个儿子都到了成家的年龄,王宗发用积蓄给两个儿子各修了一座木房子,两座房子都很气派。不久,两个儿子相继娶了婆娘,并都分了家。
王宗发与婆娘住在老宅,可没过几年刘春香因病去世。
王宗发的两个儿媳都不喜欢公公,并且都是厉害角色。老大与老二都被婆娘管得死死的,王宗发要想从两个儿子那里得到点好处,可能性几乎为零。别说生日,就说逢年过节什么的,儿子总得叫老子吃顿饭,可两个儿子怕婆娘,都不敢擅自主张带王宗发回家。这样一来,王宗发与两个儿子就如脱了钩一样,不存在任何关系,好在王宗发还能靠手艺养活自己。
又过了几年,王宗发感觉干活干不动了,村子上下也没有人再请他干活。他时不时就感觉全身酸痛,食量也减少了,经常睡不着。王宗发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肝癌晚期。
王宗发不想死,他去找两个儿子要钱,都被两个儿媳妇拒之于门外,连半个子儿都没看到。王宗发很伤心,想不到养了两个白眼狼。他知道想要得到儿子的帮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久,王宗发把他的家当悉数搬去山上,并在山上建了一座茅草屋。听说父亲有了新住处,两个儿子把王宗发的老宅卖了,王宗发听说后,差点气得吐血。
王宗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疼痛起来整夜不能入眠。他劳苦了大半辈子,为两个儿子付出了不少,可到老来却没人给他养老,他的心感到一阵一阵地疼痛,他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他必须要为他做点事情了,不然将露尸荒野。
王宗发砍了一些木头,他开始为他制作棺材。等棺材做好以后,他在地上挖了一个坑,然后把棺材放在坑里,只是没有把盖子盖上。
那天,王宗发感觉到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去集市买了一瓶农药,他想告别痛苦。
王宗发吃了一些东西,虽然吃不下,但他还是勉强吃了一点,他不想做饿死鬼。他烧了热水,又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他把点燃的蜡烛插在地上后爬进了棺材。在棺材里,他坐了许久,想起他这一辈子,他无比地心酸,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流淌。
他拿出农药瓶,打开瓶盖,许久,他才张开嘴,仰起头,把农药喝了下去……
关注《湘西美文》,收看更多精彩内容。
【作者简介】江南文客,现居绍兴。作品入选《散文时代》,《浙江散文》,《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散文诗》,《小拇子》,《老友》,《诗刊》,《新大陆》,《长安文学》,《中原散文诗》,《大沽河》《中国散文诗年选2018卷》,《诗与远方》中国散文诗2019,《抛物有迹》中国散文诗2020等多种刊物及网络平台。其中《年味是故乡浓》获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铜奖,《夏曲》获2019年"墨海初心"全国诗书画印大赛一等奖,《拯救水源》获绍兴市二等奖,嵊州市一等奖。《父亲的土地》获邵阳市诗词、散文、小说组一等奖,《红色的征程(组章)》获《散文诗世界》杂志社优秀奖,《花园阁,人间仙境》获绥宁旅游散文大赛二等奖。
湘西美文 出品 | 原创精品 | 转载请注明出处
合作事宜 | 请联系工作人员
更多精彩内容
请关注公众号
编辑:袁国奇 湘江 袁可唯
电话:15857553949
微信:TEL-15857553949
资料来源:湘西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