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村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西沉，暮色四合。
村道上稀稀落落地走着一些人，我与他们一一打招呼，可无论是叔辈，还是其他辈份的人，都出奇地冷淡，让我感觉到了一种陌生，心里生出几许悲哀来。
或许是村子里的人知道我在外面创业遇到了麻烦，并且还欠了不少的钱，他们把冷漠当成一堵墙，以此与我划清界限。还好我办的厂子不大，也就二十几人的工厂。
我只是出于礼貌，毕竟往日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从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一种轻蔑，与鄙视，因为我的落寞，与我的囊中羞涩。
我此次回来，是为了老丈人的七十大寿，我与婆娘结婚八年了，我一直在外面。这些年来，我都在围着厂子转，本来厂子走上了正轨，开始盈利，可万万没想到财务出现了危机，负责财务的肖美艳卷走了我一大笔钱，跟我玩起了消失。她可是我婆娘的表姐，我婆娘管她父亲叫舅舅。
我被肖美艳这么一闹，厂子一下子哑了火，我不得不重新作出调整。为了保住厂子，我把车与房都卖了，即使这样，厂子还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关门的可能。
婆娘很担心我，她怕我抵不住压力做出傻事，特意带着六岁的女儿来到广东，她后悔把肖美艳介绍到厂子里来。我告诉婆娘，我已经报了警，婆娘听说后，她迟疑了一会儿说，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咱不义，这是什么亲戚，是要把我们一家往死里紧。
婆娘见厂子基本处于停工状态，她很自责，为了缓解我的压力，婆娘要我与她们娘女俩回老家调整一下。因为还有事要处理，我答应回老家，只是一时半会走不开，才让婆娘与女儿先回去。
我想，故乡或许是最好的疗伤之地，加上老丈人马上就要七十大寿，作为女婿也得回去为老人家拜寿，于是把厂里事情安排好以后，去买了一些礼物，便踏上了回老家的列车……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我厂子里的事在家乡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认为，我这辈子算是完犊子了，要想翻身恐怕比登天还难，大多人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心理。
我的情绪很低落，感觉到了世态炎凉，往日的亲朋好友都躲着我，生怕我找他们借钱一样。
只有回到家，我才感觉到了一丝温暖。这世间，有太多的冷漠无情。生活就是这样，当你得意的时候，你身边的人想方设法围着你转，当你落泊的时候，没有人会来理会你，周边的人不落井下石，那绝对是对你开恩了。
老丈人七十大寿那天，我准备了一份贺礼，是我之前舍不得喝的茅台，本来有一块不错的表，是一位供应商送给我的。故乡有一种说法，生日不能送钟，钟与终同音，送钟会让人想到“送终”一词，很不吉利。我想，手表与钟的功能一样，都是记时的，难免让人误解。以我现在的情况，要送什么贵重的礼品也不现实，因为厂子的事我还头大着呢。
婆娘也理解我，她说，就封一个两千块钱的红包吧，爸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处境。至于那两瓶茅台酒，就别送了，反正他也不太喜爱酒，还不是给别人喝，算是遭踏了，留着今后给人家送礼吧，另外再带些礼品好了。我同意了，就依了婆娘，贺礼的事就全权交由婆娘去办。
婆娘有四个姐妹，在姐妹里她数老三。大姐夫是一个教师，大姐没工作，在学校承包了超市，他们也算是财富自由。二姐夫是一个包工头，赚了不少钱，盖了别墅，还买了豪车，不过二姐夫的人品不咋好，经常在外乱搞男女关系，因此夫妻俩不和。因为有几个钱，老丈人与丈母娘很器重二姐夫，这让二姐夫更加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妹夫原来在我厂里干，看到我的厂子维持不下去了，多次要求我把他的工资结清。当我卖房后，我第一个就结了妹夫的工资，想不到他怂恿我的技术员一起离开了厂子，去了与我同行的另一家公司。看在亲戚的面上，我给妹夫开的工资在同行里，算得上是相当高了，想不到他竟然怂恿我的技术员一起离开了。
另外，婆娘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大舅哥退伍后在镇政府上班，也算是一个公务员，而小舅子则是一个公交车司机。
我们三口回到娘家，大舅哥在城里买了房，老丈人与丈母娘跟小舅子住在一起，小舅子把屋子布置得漂漂亮亮。
大舅哥见了我，脸上挂着笑，有点勉强，他知道我当前的处境，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当婆娘把红包交给大舅哥时，我看到了大舅哥目光里明显有一种不屑，脸一下子耷拉起来，表情有些难看，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我能感觉到，那是一种轻蔑。小舅子倒没说什么，他依然与往常一样，递上烟后，随便与我聊了几句。
我感觉到极不自在，老丈人与丈母娘也不怎么待见我。大姐夫贺礼一万元，二姐夫两万八，妹夫封了八千八百元，我这两千块钱就显得寒碜无比了。
这次寿席，自然是二姐夫出尽了风头，寿礼的大小事，大舅哥都要与二姐夫商量。现在的人，总喜欢用财富衡量人，认为得“钱”者得“天下”，哪去管人不人品的。就如二姐夫这种垃圾，有几个臭钱就受到众人的追捧。
我自然是没人搭理，丈母娘见我来了，就把我拉到一边，说：“你随便找个位置坐吧，就不要去丢人现眼了，我不是说过嘛，让你不用来，别扫了兴。”
我有些委屈，哪有这种父母，婆娘也很气愤，她拉着我要走，我觉得不妥，无论如何也不能拆老丈人的台。这点嘲讽算什么？人活在世上，总要经历这，经历那，就当是生命的插曲。
两位姐夫与妹夫陪着老丈人在喝酒，气氛很高涨，大舅哥来我们这桌敬酒，他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我感觉我的人格受到污辱。有钱的是爷，无钱的是孙子。我还没落泊的时候，这帮“孙子”常常提起我，有事没事打电话过来让我去喝酒，我自然不会白吃他们的，总会备一份拿得出手的礼，一瓶酒就好几百，甚至上千，如今我成了这样，便无人搭理。
俗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其实，有些亲戚就跟吸血虫一样，当你没有血可吸时，他们就远离你。
我与婆娘回到家后，婆娘哭得很伤心，我知道她是为娘家人的不近人情而哭泣，她有些冲动，要打电话与他们划清界限，被我好言了几句，才劝住了。相反，我相对要理智，我知道，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人情越来越淡了，又何必去计较这些。
正在此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广东警方打过来的，说肖美艳已经找到了，她的钱也被警方缴获。
听罢，我有些激动，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决定把妻子与女儿接去广东。
不久，我的厂子又“活”了过来，这期间我接到一些亲戚要求来厂子上班，都被我婉言拒绝了，因为我吃尽了亲戚的苦。
唉！人情被钱压得越来越薄了，人穷呀，在别人眼里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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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江南文客，现居绍兴。作品入选《散文时代》，《浙江散文》，《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散文诗》，《小拇子》，《老友》，《诗刊》，《新大陆》，《长安文学》，《中原散文诗》，《大沽河》《中国散文诗年选2018卷》，《诗与远方》中国散文诗2019，《抛物有迹》中国散文诗2020等多种刊物及网络平台。其中《年味是故乡浓》获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铜奖，《夏曲》获2019年"墨海初心"全国诗书画印大赛一等奖，《拯救水源》获绍兴市二等奖，嵊州市一等奖。《父亲的土地》获邵阳市诗词、散文、小说组一等奖，《红色的征程(组章)》获《散文诗世界》杂志社优秀奖，《花园阁，人间仙境》获绥宁旅游散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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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湘西美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