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尸骨还未寒,父亲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两人身后还有一个男孩。男孩与我年龄相仿,黄头发,耳朵上还挂着一个银白的环,穿着破洞的牛仔裤。
父亲把包放下,招呼着母子俩坐。
我扭身进了房间,感觉到身后有几双眼睛朝着我看。我对父亲很失望,他找女人至少也要与我说一声,如今还跟着一个不三不四的男孩过来,他们把我当空气了。
我想起母亲,倒在床上抱起枕头伤心地泣哭。我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家就要被分裂,我将由此前的三分之一,变成四分之一,或者更少。
我刚参加完高考,高考之前我就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想不到是母亲在我高考的前两天走了,母亲临死前嘱咐父亲,不要把她去世的消息告诉我,怕影响我的高考。
那天,我高考考完回到家,见家里乱糟糟的,我预感到发生了什么,正在我疑惑的时候,邻居张婶出现在我家门口,我看到她一脸的忧郁。张婶我说,你母亲走了,怕影响你的考试,你爸就没有把消息告诉你,造孽啊!张婶说完用手抹了抹眼睛,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当场昏倒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张婶握着我的手,一脸地关切。母亲在生的时候,与张婶合得来,两人只要谁有事就吱一声,并且把钥匙给对方。我在张婶家也吃过不少饭,张婶人特别好,嘴上总是闺女长闺女短地叫着,好像我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样。
我在房间里哭了许久,父亲也不理我,他与女人在外面低声说话,我隐隐能听到他们是在商量着什么。
过了许久,父亲推开我的房门,说:“小雅,你姨与你哥来了,出来做饭吧。”
我不搭理父亲,我甚至恨他,母亲才走几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女人带回家,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我又想起母亲,忍不住嚎啕大哭。
父亲冲着我说:“你母亲死都死了,还哭什么哭?”说完就走开了。父亲与母亲的感情不好也不坏,母亲没有什么文化,还是从一而终的那种思想。父亲是高中生,肚子里有些墨水,写诗写得好,还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都说懂诗的人懂得浪漫,想像力丰富,这点父亲确实是。
母亲的死,父亲并不显得悲伤。
父亲把女人带回来后,两人就住在了一起,女人也以女主人自居。女人叫朱艳丽,她的儿子叫钟洪亮。我对这母子俩不感兴趣,甚至很排斥他们,不与他们说话。
舅舅与舅妈听说父亲有了新欢,他们来看过我几次,主要是怕我被冷落。每次走时,舅舅似乎有话要与我说,可到了嘴边硬是没吐出一个字。舅舅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表姐已经嫁人了,二表姐打工去了,表弟还在上高一,他们家的情况也不太好。原因是舅舅干不了重体力活,他的左腿受过刀伤,落下了残疾。
我听母亲说起过,舅舅当过兵。那年,舅妈怀上二表姐去医院做产检,途中遇上小偷,舅舅上前制止,小偷趁舅舅没防备,操起匕首朝舅舅的腿上刺去,舅舅不顾疼痛,把小偷制服……
我虽然没亲眼看到这一幕,可舅舅见义勇为的事迹我一直记得,我为他骄傲。我想,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久,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是我们省的重点大学。
父亲看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并不兴奋,相反还有点忧愁。他发牢骚地说:“女孩子家家,读什么大学,反正迟早是要嫁人的。”
看来,父亲并不希望我去读大学,他倒想让我去打工,一来赚钱补贴家用,二来也不需要在我身上花大学四年的费用。
我有些伤心,倘若母亲还在,她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哪怕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支持我。
朱艳丽还找我谈过,说让我嫁给她儿子钟洪亮,说这样省钱,也算得上亲上加亲。如果这事成了,朱艳丽既是我的婆婆,又是我的继母,而父亲也多了一重身份,他是钟洪亮的继父,又是钟洪亮的老丈人。这么尴尬的事她也说得出口,更主要的是我对这位陌生的哥哥很反感,男不男女不女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我在家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钟洪亮有时还想对我图谋不轨,甚至偷看我洗澡。我把我的处境告诉了老舅,老舅二话不说就跟舅妈来了我们家,老舅与父亲说让我去他们家住上一段时间,父亲巴不得我走,他爽快地答应了。
舅妈帮我把东西整理好,凡是我的东西一件也不留下,我知道舅妈的用意,她不想让我生活在这种危险的环境里,就这样我就在老舅家住下来了。
大学开学的时候,我去向父亲要学费,父亲没给我,还给我脸色看。朱艳丽说:“只要你嫁给我们家洪亮,我给你想办法。”我没有答应,我哭着回了老舅家。
老舅听说后,他十分气愤。他与舅妈商量,到大表姐那里借了一些,然后卖了一车粮食,才算凑足了学费。
大学四年,我就是靠老舅的资助,以及勤工俭学完成了学业,后来我又读了研究生,这期间我没有踏进父亲那个家门半步。
研究生毕业后,我在一家外企工作,年薪七十多万,父亲与朱艳丽听说后,他们来找过我几次,我没有给他们钱。我要带他们去买衣服,被他们一顿臭骂,说我忘恩负义,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赡养,简直是禽兽不如,两人气急败坏。
我没有跟他们理论,这么多年来,他们没给过我一分钱,是老舅辛苦地供我上大学,这期间表弟也在读大学,老舅与舅妈硬是咬着牙坚持过来的。
后来,父亲与朱艳丽又央求我帮助他们一下,说钟洪亮买房还差钱,要我给他们五十万元。我没有搭理他们,并非我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而是他们做得太绝情。在我这里捞不到好处,父亲与朱艳丽去找老舅,想让老舅出面调解我与父亲的矛盾,老舅冷冷地说:“你们先前干什么去了,我为小雅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而惭愧,你们尽到了做父母的责任了吗?”
父亲与朱艳丽被问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
我与表弟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我在省城买了一套房。我想老舅与舅妈年纪大了,老两口难得见表弟一面。于是我偷偷把老舅与舅妈接到城里,并告诉他们,这套房子是我买给他们的,算是这些年里老舅与舅妈对我的付出。老舅怎么也不要,在我强烈的要求下老舅才勉强同意,他们也是考虑到表弟需要婚房。
他们还说,如果我有困难,他们可以把房子还给我。
过了不到两个星期,我听说钟洪亮吸毒被关进了看守所,朱艳丽逼着父亲把我家的老宅卖了,房子没卖多久,朱艳丽带着钱跑了。
我没有同情父亲,只是到当地的敬老院给他办理了入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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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江南文客,现居绍兴。作品入选《散文时代》,《浙江散文》,《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散文诗》,《小拇子》,《老友》,《诗刊》,《新大陆》,《长安文学》,《中原散文诗》,《大沽河》《中国散文诗年选2018卷》,《诗与远方》中国散文诗2019,《抛物有迹》中国散文诗2020等多种刊物及网络平台。其中《年味是故乡浓》获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铜奖,《夏曲》获2019年"墨海初心"全国诗书画印大赛一等奖,《拯救水源》获绍兴市二等奖,嵊州市一等奖。《父亲的土地》获邵阳市诗词、散文、小说组一等奖,《红色的征程(组章)》获《散文诗世界》杂志社优秀奖,《花园阁,人间仙境》获绥宁旅游散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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