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以「荷」为题友人创作会

文摘   2023-08-23 17:04   青海  

作品展示:



了了

我从荆棘约束的梦中醒来
暮春草地,水田和菜园子
驱虱的牛尾,日晕和青山
屋舍儿童七七八八的书声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我知道怎样咬字
能把这些句子
念得更芬芳
不过是把唇齿咬出血来
我从草地上摇
摇晃晃地站起
一株真正的荷
在烈日痛苦绽开
我被打中七寸的蛇影
僵硬地弹向垂竖的土壁

我曾经的先生如今发色斑驳
却梳得整齐,如他教的这班
仍然长得像女孩子的男童
他们的手腕多么白皙柔弱
像没有骨骼,像木头浆汁
融入压在腕下的纸页
诱发墨水的暴力
先生看见我,放下戒尺
高兴地出门,我的目光
却因不知能流露什么
陷入淤滞的学养

我对生活冷漠的敬畏
如一枚颤抖的星星
他拉我藏在衫里的关节
邀我给孩子们讲讲考试
他熟悉一只鼓胀的纸鸢
我已只熟习分享饥饿
苍白的骨头和缠绕攀援的血管
从胸口到腹部的大洞
心脏刮油剔浊的廓荡
风暴般摧毁我的道路
我也没有借助石材
筑成一座指引的碑



荷花妻

“此时你盛装出席的不是婚礼……”

——首记


你初识火焰那天,是我在夏末的池塘中
以藕塑身的日子。平静之水,我是唯一的涟漪
磨肌肤映出你性别的全部倒影,麝香未残
玉簟已秋,锁骨唇脂印浓于巴掌印
夜的肝脑涂地的丈夫是船内思乡的剑客
驴首征铎无声,木辙霜色渐浓,池塘凄厉矣
荷啊,你的红在喘息,如固执的烫伤
使我哀艳,使我想起你错愕的哀吟

多少美人痣
               能如钢铁,怎经受你含泪的咀嚼?
面对最后的荷花:这夏的临终一瞥
蓄满仁慈,胜过歪脖子树上可怜的那点社稷
“前朝的乌鸦飞远了,来世你可休再入宦,
更休再问我:锄头与馒头孰软孰硬”
你知道,于我而言,最硬的依旧是你的心
和你深更夜半时亵裤出鞘的槊戟

“是……是什么?”

拿甚么回报这满塘荷花呢
寂寞时候,她们是我竭诚的姊妹,告诉我
一个女人可以不伟大,可以很渺小
但要跋扈一些,虚伪一些,明白狭隘,做作,风骚
老奸巨猾才属真正的美德,唯有爱情
像那狐裘裳的饭粘子,是十恶不赦的罪孽
拿甚么回报这满塘荷花呢,风冻
足冷,我北方的牙齿竟也勾勒出吴语
绵软似新嫁夜的焰烛,结结巴巴,太羞赧
勇气都留给你了,在痛苦中假寐的战士
时代的庶出女……

剩下的留给荷花吧,无关乎怎样的红
更无关愤怒绽裂至衰败的微小迹象
我的好姊妹,你们,是滞留在我记忆里的野草莓
矜持地在雨后的三伏天呜咽,声音
轻得没法判定为噪音,像五月的蚊子叮叮
你看,这满塘的荷花,被命运机杼
反反覆覆的编织,煎熬着往昔的煎熬
甚么是真正的衰败呢?爹爹说:“大概是
琵琶倦于歌唱,手指倦于弹奏,马蹄倦于啮泥,
花瓣倦于落,活倦于死,亦或者,
一个女人倦于煮饭,倦于初秋的池塘,
不再奢望幻化为传说的鲛人,只泡在诗书里
                                 找乐趣……”

拿甚么回报这满塘荷花呢
在衰败登基,枯荣嬗变的池塘边,我们赖以
自恋的完整泰可笑了,你眼绿哩艰涩,我耳赤哩吓人
请别盯住我,别看破一切似的打量我
仿佛在嫌疑我的洁白,曾处处与荷花有染

“是殡”

——尾记




围湖
如意

芙蕖女
你曾露面于白色寓所的
一个段落,
潮湿斗室,或睡眠的墙壁,
伴城围湖而写就的近旁,
信笔描妆,令得樟柳太绿,
是她退避的藕亵衣
美没有内生的锚。


夏一望无遗,无非缓慢地失血,
芙蕖女,热浪里微茫的蝶泳者。
莲叶滚边缝着人欲,
绝无休止的建造
偷取她舞蹈的韵脚
她生的警觉曾创造水
而造临水照花的自戕
芙蕖将殁的视力如一张唱片。


当监听莲子的粒粒:封闭如
我们中的陌生者,越仄,
再仄,直至自身的悬崖之上!
而历史狎妓冶游,
一种戏仿如噬心之痛
笑貌在何种程度为美德?


愿意城市坚硬的弥散别挡她来路,
再世界的竹筐里会盛她艳骨
任一只熟水性的手
都知晓还魂术


也因此
莫凄这水泥戏台上的一刎了,芙蕖!


她冲天一唳,而非肉身
以僵死的几何
朝地心俯冲。




亭夫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周邦彦

荷的孔隙,深入能得到什么。一个男
人的正午过后,七月正冗长如烂泥,
剧场兀立的跳动者,一线线
和声,游丝,你说,“荷。”发音似大风。

绿薄片——堰塘中的长期涌动。场下
引出了肥皂沫,骨头,孔洞清脆,一片
木匣子般的瓦砾,咔嚓一声。
我正与大风过后的伏倒,访问你,
未开的故居,又在色彩里转生。

堆积。破解。绿是火焰最中心的一簇新。
我看见苦的幽闭,大雾弥漫,
你叫出“荷”。它已成为雨珠的缄闭。
流入。猛地扎进去。唉,贴近的蕊如黄纸,
木匣子里一无所有,被砸开——

一套张开的,粉色甲壳,划上勤拭的
扣压。我们走进去,像一把犁,提供了愁闷。
在荷中,你只能有最微弱的视力,我看见了
“蜻蜓。”降入水的石榴花。
这足够亲切了,我说,让我来洗净你腿上的泥垢。






夏天夜里,坟头像个巨大的盆栽,
粗野的造景,胡乱立在平整的庄稼地里。
顶着月亮头,我和大人们穿过一片黝黑的桃林,
就跳进了南庄后头一个幽静的塘里洗自个儿。
水深处有一片荷花,我在水浅处好奇地瞅,
绿布上染了红,明亮的脉络流着血,
默默地,悄悄地,唱着过年时拥挤的戏。
往前走两步就会被大人叫回去,
唬我说荷花底下有蛇,有穿裙子的鬼。
我见过鬼,寂寞的鬼,粉红的鬼,好看的鬼,
在夏天扇扇子,塘里的荷花说不定是鬼种的。
塘边的茅草和知了的叫声一样稠,
大人们给我够了一个荷叶戴在头上,
热和吵都不见了,我在水里变得静静的。
他们带着我回家了,火棠还留在这儿,
世界是一片水,没了的人在水面开出荷花。




幼安

后塘的荷花几乎落空,
散步经过时,才想起已没有故乡。
想起尺寸称脚的凌波袜
走不出画廊悬挂的最后一卷,
她着过色的怒气,
隐瞒了一桩心事未了。

梦里见过的才是真的。
过去常穿的红粉钗罗裙
款款地收进淤泥里,
而身体,仿佛什么都
不肯记住,只有一切化为乌有的
线条,伸手将四面废墟抱住。

请让我回到她们之中,
好像理应消除与复现的那样
完成一块碧玉目睹破碎后
渴望补全的心愿。
小荷,请邀请我以泼天的污水
解放我向内凝结的暗香。



我如果下雪我如果
敬成

我如果下雪我如果
快乐如安眠药像你钟爱的青蛙迷因
一切都很好,黑暗
我们沉入水中仅仅在
部分地方曝光
你捕捉不到我像我捕捉不到你我们
也许互为彼此无灯的影子,小池塘旁
也许可以收获更多黄昏遗留的磷火
十月,所有莲花都要睡去
我们将胜任这样的失败
弯折回一种简单,简单的
几何里



荷叶的章法


面向一池荷叶,想起的全都是
寂寞之事。于是,一个人走着
在荷叶与湖水之间,走完了夏天

但还有更多的天色与疲倦,更多
无法张口的枯荷,呈现出傍晚的回声
我听见一个水滴正在敲击湖心亭

一些孩子手持荷叶从我身旁跑过
等他们再大些,就会怯懦于万物俱新
而自身的灰度已渐渐与远山持平

荷叶留下的片段哀哭,在远去的风里
在乱云的映照下,将一直漂流
漂流到我童年消逝的那天……



荷女


佛座须生长的湖面,实际是一面
明镜。你从中,盲人摸象般地
打捞起,一个新鲜的女人,
她柔软的扇面,冒出无数只青绿的
火焰,似乎正迫切地走向,
某场虚构。你愣愣地,一点点地
剥开她的外衣,白的绝对城域(这种白中藏着致命的溃烂。)
正在向
夜晚褪去。
你知道的,面对荷女的沉默,你要
保持适当的意淫。
打开她的方式,只需一次曼妙的溺水,
但不能撞见她的盆骨。
“我为你预定过一切,
飞蛾的报应是死,结婚者的结局是强暴。”
而麻脸的孩子,安睡如张病床,
你脸上的水滴,摇摇欲坠,
在她体内,轰鸣了太久
心却再次,
裸露在了外面。
是的,一切就是了。
她身体的美丽,不过出于亡命之徒
你如此寂寞地,坐在这里,
不过是因为,死亡的爱人太多,
却从不差你一个



荷话


荷荷荷,可并不咏荷,
人笑着,惊觉腹中饥饿,已把这荷的根茎
吃下肚去。生脆些,横梗在喉
便不啻横梗着一位哪吒,向上:是唾液的莲池,
阻绝多余的消化。

人皆生着荷的雷达、莲的喇叭,
抚慰他人,说无关紧要的话。
哪吒,亭亭净植,生三头六臂,
口水雨中托举餐盘似一片荷叶:瓶中露珠干不透,
夏日夺目仍翠碧。

又到饮盅藕汤就舌灿莲花的时节,
说出淤泥不染,是不再有人接话。

掌心细小的刺痛,似茎干的绒毛
沾水后迅速滑落的水珠。
嘴边荷花,是不论如何也像不起
你向下索求的根茎了。

叶叶缥碧,舌灿莲花,
哪吒,荷的根茎仍在下沉。它只能是来
诛你心吧?



荷太保


锋利地替黄昏消肿。你皮肤柔滑如
耐心十足的太极高手,坚硬如油盐不进的
苦行僧,让你位列三公的考虑,不止
你的出生,而是你成年后,即便
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扔污泥,你依然能
迅速地自证清白,你坚挺着,就是对
早上八九点钟太阳的保护,单凭这功劳
也能让挑剔的君王,聘为太子太保

你看到的每一处污垢,都是一次轻松的
蜕皮,你厌倦那些身披黑衣的前任,
都不需要伪装,生活的嘲笑在你面前
都没有搭理的必要。荷太保,多想与你
干杯白开水,然后对视而笑,穿过空气
我躲进了一个没有时间的莲蓬中……

如果非要给宇宙源头讨个说法,我会去为
你的出生搜罗更多的证据,不仅是
你们出世前同处浑浊的环境,还因为相比于
陌生的蝴蝶,我更喜欢不出头的莲藕



绝句


梦里的(飞蛾)。覆盖(前人)的质问。(词语)中暗藏
(复活)的玄机。

还需要一句咒语:(行星)飞避(发情)期,(休假)到荷花领地。

(出逃)的第一个夜晚。他刚(结婚)。(惊觉)美(脆弱)的(新鲜)感。

*()里全可用荷花代替。




夜访西湖莲——给达
守昙

你经过西湖,只在夜晚。
自水面捞起人影无数,
眼见,夏季的语言熟了,
黄楼的爵士乐也熟了。
你等待的事物都发甜没?
五月份的莲叶都高高地
低着头,月色蓬大之下
露珠流落于它的无果。
远处青山黛色,在铁的
目光中成为佚名,夜晚
提着裙裾,可敌江南一景。
你站着的角度,曾站着
上一个你爱过的人。湖栏
都藏在危险的透明里,临安人
还未知,如何鉴别花神的
种子。骑水的香客已经
躲入某段恐畏,像嫁衣与袈裟
披在它身,都是一样的红。




清顺

又一个八月,我们从
漫长的日常中,发现雨季和荷。
那些因漩涡造成的波纹,
很快重叠,湮灭。

你亲吻折下的荷花,
如同亲吻旷远中新鲜的沉默。
枯萎并非没有回响,
我们经过透明的空虚,注视
世界解构一支荷,而荷如一个
美丽的宇宙,宇宙在寂灭。

你总是安静地紧绷,几根弦
用荷叶的败,对抗虚无的饿。
黄昏不日就要到达,
安静的云雾又将一切埋伏。

你终将信任自己的直觉,
在陌生的阴雨中,散步,观荷,
打湿一片松弛的回忆,
而荷袅袅。陈列在博物馆中的
交谈,我看到祖国含在你的口中,
而我如一个苍老的季节。



骤雨打新荷
玉绾

停在镜面上。如故找一个残败的理由,怕突然就死成画里的留白
:她不能垂怜山水,也驼不起整个殷周的雨。

她使人发恨。在词语中匍匐
而不敢轻易提及植物学史。或
让几匹鹤从嘴里流出来。

一生太短,还来不及让我看她
把苦涩的伞撑起来。
也来不及看她从池沼里出落成
美人,来不及在她的腰身里宿醉。
所以我留意于清洗一匹马儿
留意于掏出烟自顾自地抽,看她的裙身越来越薄。一直薄到让人记不起周敦颐的姓名。

走在桥上,低下头她突然问我
一路路过几个女人,夜里咳过几声。
我支吾只说伶仃
看她沉默。看她的身体在水中圆缺。此刻
雨遵循平仄和正格。仿佛她在寒冷中下沉,她不许我提诗经,不许我在象征里耗尽气力。
但那只荷花她知道我学会了偷窃,
却学不会打翻水杯。知道我学不会说无斯华之独灵。




-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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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8.23编

后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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