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抵达了树一样的天空。天空,
端午前夕和朋友谈话
我观察到:嘈杂,闪亮,又一代生活。
我走向到:雨水的斑斓走动——
端午,你可肥,弥满了无事的谷仓。
没有节日,唱着乡村果园之歌,
没有河流,交换暴烈的风景,
和制造压力的技艺。
看啊城市,你多别致:有粽子,就禁止游泳,
有草叶,就不趋性于错误。
像是困惑,在水上失去了声音——
河面上走着分岔的路,从短命的一跃,
到尝试的卧倒。(从沙湾到
苏稽。从宜昌到利水。噢屈原。从你到我。)
水消失的地方,谁会找不见?
这是第一种忧虑:我曾为街道的事物命名,
气球,涨起的彩色身子。龙舟,花样的层层剥开。
你的巧思,流水账;我的退行,奔跑,
与大声说出,都被应许。活在激进里的
端午——有悲舟,荷叶。大地每年都要陆沉,
将草木,软习俗,与原型人物,都统一下降了几分。
绿荫之丛。鸟是悬停的风暴。我以为将雪藏好了
以后的日子就可以用来交换和舞蹈。你下定决心
做个很好的人,会是假的么。王国对你来说只是
十月之手,“用尽全力挖出自己心的人呀,摆出个
难看的姿势,只是为了回来的时刻,方便一些。”
玄鸟。你的痛苦大多人都鄙夷。艺术的人物都死
于你的愚蠢。另一种现实的万古愁?在爱人面前
“让我忍住没有你的存在,那时候,商丘全是雨水
我们俩常交往如孪生。”别管英雄磨成了消遣,丈
夫变成了肉糜,只有更大的朝代,才看得见妖精。
我该不该将你的故事,比如,燕子纷飞,那些风
声,它低于你的胸口;比如,火焰。这些是隐瞒
还是告诉你呢。现在,你去治水了,你也修德了,
你打倒了夏天,太阳,还是把你晒得很疼。谁会
说出:“商丘,我把你生活,却不把你建设,你会
恨我吗?”我的手曾像树藓,去压住了内部的腐朽
商丘,如今你是健康的柏油路,还能记起“宅殷土
芒芒”吗?我喜欢把玄鸟乱糟糟的羽毛,弄成风景
它很漂亮,眼睛细长,后来它离开了你。整一个
朝代多么漫长,想江边,长出过了多少桑树和椿?
还有一批知识分子,指着挖出的青铜,草籽和花药
说这就将是你,将你变得更暗了也更低。你曾祝愿
——“每个活着的人,可能是旋律,可能是形容;不
去允许痛哭,不去允许怀古,我们先洗去身上掌声
和有节奏的美丽。” 你唤了唤玄鸟,你是很多年的
大雪,洁白地运动。它最终还是停在了你的手上。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 周邦彦《苏幕遮·燎沉香》
荷的孔隙,深入能得到什么。一个男
人的正午过后,七月正冗长如烂泥,
剧场兀立的跳动者,一线线
和声,游丝,你说,“荷。”发音似大风。
绿薄片——堰塘中的长期涌动。场下
引出了肥皂沫,骨头,孔洞清脆,一片
木匣子般的瓦砾,咔嚓一声。
我正与大风过后的伏倒,访问你
未开的故居,又在色彩里转生。
堆积。破解。绿是火焰最中心的一簇新。
我看见苦的幽闭,大雾弥漫,
你叫出“荷”。它已成为雨珠的缄闭。
流入。猛地扎进去。唉,贴近的蕊如黄纸,
木匣子里一无所有,被砸开——
一套张开的,粉色甲壳,划上勤拭的
扣压。我们走进去,像一把犁,扎住了愁闷。
在荷中,你只能有最微弱的视力,我看见了
“蜻蜓。”降入水的石榴花。
这足够亲切了,我说,让我来洗净你腿上的泥垢。
一个人先往旷野中去了,
另一个人跟上,
一只装满水的罐子,
雨中叮叮作响。
给我一杯泸州酒,给我你的蜂尾针一样的执拗,
大雪下得漫过山野,今夜赤水河的潮声淹没叙永。
小白塔外落日有着不可被摸透的痕迹,钟鼓楼过去是一座青丘,
这是凌晨,珠子街上充满发疯的鸟雀,不灭的焰火将天空抬高。
我们读书,上班,夜夜聚会;他们交换耳朵,骨气,一碰杯就醉,
我们全都受困于往事,宿醉后到达清晨,全身是疼,全身是另一个人的悔。
给我一把牌局上的东风,给我你的川南地区的一场春雷,
我不去说出任何人饮尽杯中物的雄迈,我不代表关羽祠的哭声。
酒厂那个已不再穿短裙的女工傍晚下班,为屋内坏掉的水龙头发愁;
你所看见的并不是一个美人,市井长巷,依然不断地有人找她敬酒。
她说,你们这样的知识分子,不会有一个她这样的妻子,
也不会有像她一样的姐妹,我的弟兄,整个日常都是喝最便宜的泸州二曲,
这深陷的生活,对正经人,或许是一种迷人的想象。
我们不再交流,假如你的手向她摸索过去,能得到颗更疲倦的心,
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杯子碰撞的声音,提醒着这屋内还有更多的人。
就不悲怆了。
事物在悲伤中陷得很深,这地方不下雪。
长安外面,他们去打仗了,
君子每夜敲门,
不去栽花,
不去说人间事。
我在好低好低的城墙上,
守着来信,
一天天的,晴天不来,雨天不来。
命犯桃花的人来了,
好像在说着什么。
你可是宇宙中,那最孤独的唐朝。
那将我们击裂的
π粒子。
痛苦的声音就快要让你听见了。
有时却未必是雪山的声音。
我站起来,
死在了古国度的切肤之痛上。
在语言倒下的此刻,
那些不要去回避的故事,
开始滚动暴雪。
而虚构的我人生的恨与迟缓,
正在消融。
秋日之光,如雪镜照住了尘世。
存于内心的幻象,
你并不敢面临。
我已经说清了一切无助和愤怒,
你还要我吐出什么?
一九六七年秋,
我还可以当一个温暖的人。
即使秋日的不幸,和世界告别。
你也穿红色的法兰西长裤,披着英雄史诗的长袍,
我知道割裂的疼痛,但那和你无关。
谁在雪山之巅,打响钟鸣。
谁为鸟类,活过的寂然发声?
可信的历史——
唯有造孽是准确的。
万古以前,你也只将饥饿的苦难,
泻给自己的一家老小。
向后走吧。
那时还会有封闭之苦。
雪满山中多年,
我们肝肠寸断的,就这点儿思想了。
你只记住了一个名字,
叫做嫁妆,
她们离开时,是和中国一起。
轻视的,这岁月,
仿佛一个阴影。
沿着威廉姆大街(那里
正是叙事的中段)
历史和它,无法匹配。
在确定的时刻,我听见
博物馆中,
诱人的死物,沉闷
中响动。遥远,
已是旧家具,它们
活着,诉说。陈列的
铜器,曾在一场猎巫行动中,
被祭祀,亲手
浸入了海水。
还有佛教徒,为铜
作的苦难观。
如今,慢慢朽化,虚无,
一碰即逝。
旁观者也置身事外。
在礼仪的美术馆,多数人,
看见壮观的文明,止于历史。
哪怕一匹豹子,曾迅捷地
从大陆跑过。
壁画刻着,上帝的
理发师,
还有契丹,夜中低语:
“我曾经,叫做龙,
如今叫做瓷器,精美,但却易碎。”
在大罗素广场*,喷泉
的龙首,明白了
忧郁,说出自己的情感。
“我生就是古罗马吗?
或许,我也曾是某座
神庙的石料。”
是飞来的石头,伊卡洛斯,
是帕特农。
怀疑者去过了莱司
博斯*,它的名字,记录于
马可波罗游记。
那里没有茶叶,白瓷碗,
也没有裸露的各级构造,传达
女子的身心。
还有社会,
理念,更多的另类形象...
即使它们缺场很久。
“我便是古典的艺术吗?”
它们,同样在我们的视角中失语。
博物馆里,
也许孟子是对的。
*大罗素广场:大英博物馆所处位置
*莱斯博斯:古希腊的一座岛,萨福定居处,以女同性恋著名。
我们在一座很高的山上,修建茅屋,
神庙,你是妓女的菩萨,拥有多余的
十根指骨。而霜在你我脚下,禁止我们走远。
我想和你谈谈月亮,谈一谈古镇,船坞,
旧船给河流留下的痕迹太多了,行驶
过的河域,暂时还不会成为下游的新水。
或者谈一谈初雪,身旁站着一个
陌生男人的夜晚。十点半,
我们应该准时熄灯,其实那都不重要。
我想和你谈谈月亮,谈谈稗子,
看麦娘,你想栽种一棵一年生作物,
我想成为独身的丈夫。但不可避免的是,
月光如铁,晴天闷热,我们要享受
这操蛋的生活。当然还需要交流,
不谈月亮谈谈别的什么混球,也好。
夜雨
他提到了,今晚。这场雨并没有过去。
过去了,就会变得好吗。
一个人当然可以一声不响地爱,一声不响地哭,
很多年会是多久。
那么多的人,在一场竹篮打水般的爱里,爱了那么多年。
很久了,你也许还是湿漉漉的,还在跳着一支探戈舞曲,
你告诉我,去恋爱吧,人民。
今晚,我是第一次落雨。你没有来,这场雨就不用下了。
席勒的来信
那个人也不一定想坐着。对于头上戴棕榈叶的男人,
在沙岭上种一棵树,是轻易的。那个人或许只想坐着,他在休息,
对于湿漉漉的男人,在一片片的梯子上,抚平它们的刺,是轻易的。
该说一个男人种树的时候,把自己栽进去,是轻易的,或许还有更多,
绿色是轻易的,当然砍倒一棵树,也是轻易的。
你剥开一把绿色的豆子,以小见大地说喜欢我,爱一个人是轻易的,
让人惊讶的是,一个种树的男人,浑身都是绿色的,绿色的人也是轻易的。
一只水鸟,呆呆地站在,木桶上。它站着的,是木桶本身。
今日大寒,其他的鸟,也飞过,寒冷。
如果不得不哭,就哭,一场大雪。你不敢说出爱了,
你见过,一只水鸟直立着飞行。
有一些人,也有过,这样的询问。
它在一场平面中,慢慢飞去。但她不信爱,不信一只水鸟。
一只水鸟就会为此而哭吗。她说爱我,它还在飞行。
鸟类的飞行动力学,可以让一只鸟,
飞得很低。甚至是一只水鸟,低至半空。
我依然不敢说出,一场雨水。或者,一只鸟的内部。
他说,今天就开始杀人,
还要付出一瓶跌打的药酒,治好扭伤,
他需要一些水和饮水,
然后把自己交代在这个滴水结冰的地方,
他把嫉妒,骑成了一匹驴子,
他祝合作愉快,起草了一份脑袋大小的合同:
必要烟酒,还有研究。
你说,要留下一点狗急跳墙的东西,
防止房屋倒塌,防止磨盘受损,
把手底下的汗都打出来,
做“最后一次的犯水”。傍了个夜晚之后,
就叫他后台,靠山,
高兴的话,你就叫他电影院,高铁都行。
毕竟机构和机器,都是件小事儿,
知道刀子往哪儿捅,就知道一个人是否经商,是否从政,
过于酸了,会让人生涩,盐分太多,会有尿素累积,
他说他先干为敬,先去试试水深,穿过去,长成一列铁轨。
那时曾有长久的同居,
淹到了水的外面,和活到了墙头的里面,
你认为婚姻工程的不能实施,
除开安全生产,还需要追加投资。
你说,今天开始杀人,需要纸和橡胶,
国境线外,一笔跨国业务,通过暴力者开始发展。
草绳
这几天,日子还长,阳光显得大,
但你还是没能忘记那场雨,不是春天的,
也不是夏天,你不断地让自己,
脱离那个冬,但是它每次都能跟上你的脚步。
你压住了自己内心的疼。
你只想有一盏小小的窗户,
看得见落日就可以。那时,我们还总习惯说,
等下一棵树,下一个楼梯,或者
下一次云。你等了很多场雨,
但都不是你曾经看过的那一场。
积雨云呀,对于人间,还是太低,
只要一碰到南山,就是一场阴晴不定。
但身体里的疼,你压不住了,
哪怕美好的,都在等你。
它们来的其实不算迟,只不过你太早了。
早早地就往别的地方跑,然后
把自己放进茶杯,
还没等到热水,你就展开了所有叶子。
日长或日短,其实都无所谓了,
提早地开花,只会让你提早美丽。
毕竟桃花还开着,
桃花开着就很好了,没谢就好,
是桃花就好,是其他别的东西也好,
至少是好着的,但粉色微弱,
能做到白色不当桃花当栀子也好。
事物都好,一个女孩出嫁,
一个女婿上门也好,隔山望着一些马,
它们要“热烈又疯狂的相爱”,但它们醉酒,
变成空的,空不空都无所谓了,
对于我,你是发间带上的一些水,
或者一口深浅不知的井,对于深度,
实在是无法追究了。
橘子,柚子,白色野草和蓝花,
不喜欢的月亮的都把它们斩草除根。
太闹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只求寂寞,月色应该成为女子的妆。
我饮冰,乘在冰做的车上,
最后被日光杀死,成为在逃犯,
在天空下坐牢。
那就这样吧,
毕竟所有的年轻人都一样了。
把枣核先吐出来,没籽的东西也吐出来,
在我头上按时浇水,就会冒出一些芽。
季节的前前后后,都是季节,
季节的膝跳反应是个可恨的消息,
我只是轻轻经过,就带走了结合的水分,
它还只是就站在那里,等一个
没穿衣服的女人。
我也要等你,
等一个“不止一种的思考方式”,
等什么土豆,或者无事可做,就去接吻。
在一些相隔两百里的山上,
摘茶的方式是一样的,下雨的方式也是一样,
三十块一斤的茶树菇,
应该不止是川南地区才有,湖北也需要有。
本应该做个总结,但总之来,总之去,
都特么的写不出来,哦,那就这样,
和你的一切事,都好。
秋后读张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