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第一场雪、棒球帽及罗刹海市

文摘   体育   2024-10-05 11:39   四川  

生而为人,总以为每个明天都是赞新的,到头了才发现日复一日都在原地踏步,那些美好和希望或已经逝去,或在当下,也可能还在未来。


第一场雪、棒球帽及罗刹海市



2024921日,巴渝大地持续高温。入夜,蓉城凤凰山,近两万座位的体育馆,山歌响起的地方,更是热得发烫。

星月下,追光里,脱下棒球帽,没有演出服,硕大的光头肆无忌惮,整个人富态油腻,慈目善眉。“这世界,我来了——”沙哑的嗓音越发沧桑,粗犷的高音不再华丽。这把年纪,这种境况,何须遮掩和修饰?唱就唱得轰轰烈烈,哭也哭得涕泗交流。

刀郎敛起刀锋,回归二十多年前的率性。

2002年是一个多事之秋,中国加入世贸,中日友好30周年,三起特大空难,男足世界杯赛场首秀折戟,刘晓庆因税入狱,高枫英年早逝……

对哦,还有《二00二年的第一场雪》。那年,何时暑热散尽,何时凉风渐起,何时飘落第一片雪花?早已忘记了,埋葬车祸罹难的父亲,悲伤填满生活每一个缝隙,所有日子混沌不堪。我跌跌撞撞跨过而立之门,在始终陌生的都市无望漂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我远离娱乐,但音乐并不抛弃每一个人。特别流行歌曲,是那年月大众的一种廉价消费品。词曲通俗,由创作者有感而发、即兴而为,机缘巧合成为普世灵丹。有的凭借歌手的特殊身份,如1988年迟志强以《铁窗泪》褪去人们的精神枷锁;有的唱出底层心声,如1990年韩宝仪的《舞女泪》,让亿万打工仔感同身受;1992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残疾人郑智化躺在浴缸吟唱《水手》,恰好为疯狂追求梦想的一代人加油打气:“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刀郎的歌大多情动于衷,发之于外。哥哥意外早他痛苦演绎《流浪生死的孩子》这首哀歌盛载太多的愧疚和思念,让人难以消受终于,《冲动的惩罚》如一封直白的情书是对失败婚姻的小结,也是对人生挫折的自省。随后,他收拾心情,毅然转身千里奔赴。这是对另一段浪漫的激情追随,也是对生活之路的再次开启。在天高地远的乌鲁木齐,新专辑《2002年的第一场雪》横空出世刀郎也完成了从蜀中才子到西北侠士的华丽转身

游走在城市的夹缝,匆忙,颠沛,但那些雪花不管不顾地漫卷,总有一丝冰凉滴落脖颈。依稀有张娃娃脸,戴一顶棒球帽,肆无忌惮的嘶吼,挟带西北的滚滚尘沙。那是才华横溢、英气逼人的刀郎旋风,从大漠瀚海席卷过来,将泥沙俱下的中国乐坛搅得天翻地覆。

稻草扎就的草台班子,哪受得了“北风凛冽”!烂泥涂抹的“艺术圣殿”,岂容破烂草鞋登堂入室!无背景无根基的后生小子,无名气无派别的野路子!谁同意你功成名就,谁允许你跻身音乐的庙堂?城市上空的飞鸟,虽然翱翔天际,却始终无法停留,无法与热闹相融。微胖的面庞褪去纯真、青涩,甚至再也没有山里娃的羞怯,依然戴着标志性的棒球帽。他还需要帽子,遮蔽棱角,掩盖锋芒。他“整顿衣裳收敛容”,猛地勒转牛头,出函谷关一路淡然西行。他在远离人迹的地方修炼。这一炼,就是二十余年。

“这世界,我来了——”循了熟悉的旋律缓缓回首,即便五音六律不全的我,蓦然想起2002年,人生长河电光火石一般飞速回溯,第一场雪花翻飞的每一个过往。不止黄叶飘零,不止爱情凄美,也不止亲人永别。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哦,你被出卖了,被牺牲了,被淘汰了,你依然像村里的二傻子,踏着薄霜上班,顶着寒风回家。就几口烧酒,冲家人发一通牢骚,关上门窗,裹紧棉被,沉沉睡去。睡了,梦里暖和,明晨定然春暖花开。

别介,在遥远的新疆,一个叫八楼的小地方。公交车卷走最后一片黄叶,天地一片安静,下雪了,大雪纷纷扬扬。不,不是雪花,是蝴蝶,是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的思绪。此处阳关西去几千里,哪来虫子飞来飞去,唯有真情和热望,能融化冰雪,改变季节,让这个世界再次热烈。刀郎,你就这么下了车,径直走进小屋,脱下外套,喝酒,拨弄吉他,再喝酒,一遍一遍地泣血修改词曲。

踟蹰,徘徊,我们被岁月一次次无情地碾压。每个人遭受的碾压各有不同,每个人却与刀郎,与这个时代一样,有相似的痛苦和哀伤。时代的列车呼啸而过,我们马不停蹄一路奔跑,却未在意遍体鳞伤。停下脚步,那些尚未结痂的创面,不小心触碰,难免钻心疼痛。这么多年来,太多心酸,太多无奈,层层叠叠。你想诉说,周遭人步履匆匆;想痛哭,最好的朋友也心存藩篱;想突围,一堆一堆的棉花雾,让你裹足不前,进退维谷。

此刻的刀郎淡定如佛,越老,越发现自己的不足,越发现天地是如此浩淼广阔,在任鱼跃的同时也让人思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我不过沧海一粟,长河过客。于是他把对待炎凉世态的超然,对待风语冷言的泰然,都融入精心的配乐和倾情的演唱。他像一位经验老到的护士,手执棉签和酒精,面无表情地为每一个人慢慢清创。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忧伤而解压的过程——每个创面对应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害——多是擦伤,也有的感染,对人的漫长一生这些都太正常不过!知道吗?“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河水流过苟苟……。”疼吗,喊出来就好了;伤心吗,哭出来就通畅了。刀郎一面为我们也为他自己疗伤,一面泪眼婆娑地诉说,于是有了场内场外酣畅淋漓的宣泄。有时情到深处哽咽不语,就让和声在场馆久久回响,超声波一般涤荡万物,一时间天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生而为人,总以为每个明天都是赞新的,到头了才发现日复一日都在原地踏步,那些美好和希望或已经逝去,或在当下,也可能还在未来。我不敢作虚妄之言,毕竟还有一声苍凉的吼叫——

那马户又鸟

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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