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花花:毕业三十周年回趟母校

文摘   体育   2024-11-03 16:51   四川  

毕业三十周年,无论如何也得回母校聚一聚。正如文中所说,所谓同学会,不过是在无谓的忙碌中抽点闲暇,寻找一个心灵的港湾,供我们暂时休憩。


毕业三十周年回母校



回泸州,高铁最快仅需一个半小时,但我毅然选择自驾,试图还原一段慢速归程,缓缓消释对母校的渴念。

雨没有下透,天空云遮雾绕,像有满腹愁思和哀怨。这种川南江城的常见天气,在上学时却不曾有过,想必是记忆里的阳光冲淡了阴霾。此时,头发花白,面颊微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家属区的方向走过来,微笑着,轻声招呼我。“康老——”我半张的口赶紧僵住,来者年轻干练,穿着便装。不是,不是。即便周末,队主任康卫也会穿着警服,早早地候在校门口,笑容可掬地寒暄好一阵,被我们簇拥着,缓步前往主干道。

我连忙掏出纸巾,揉了揉眼。远处,几名学生走过,倏忽消失在干道尽头。风微微拂过,大道空旷如初。

当年,就这么一条人车必经的主干道,也是体能训练和节目排练的场地,每个区队轮流打扫,干净而气派。二十公里长途拉练,教官驾驶挎斗摩托,将我们从干道顶端扑棱棱撵下山,纵然气喘吁吁,腿酥脚软,断然不敢掉队,咬牙坚持,突破瓶颈,一个个如鸟儿一般飞翔,飞跃灯杆山、忠山,飞越长江大桥,飞在收获后的庄稼地畔,在原蓝田机场大门稍息折返。跑回校园,大家的劳累和酸疼似乎消失了,体能好的逞能冲刺,在主干道最高点如站奖台一般得意地俯视。周末,女生终于卸下戎装,换上各式衣裙,色彩斑斓地开放在校园里。买包瓜子,约一两个同学,悠闲地走过干道,欣赏一路风景,最终去礼堂看3元钱的连场电影。

礼堂还是旧模样,侧面的泥土操场改头换面,修建了高规格的篮球场、排球场;山顶的乱石岗建成标准运动场,有田径场和露天看台,同学们再不用享用飞扬的尘土了。塑胶跑道上,几队学生在体测长跑。我忍不住脚痒,可惜没穿跑鞋,不然非下场与孩子们跑上几圈。见我热切而贪婪的目光,孩子们,无论男生女生,或探寻地看看,或友好地笑笑,就又掉头忙乎自己的事情。蓦地想起,虽为校友,我们终究有三十年和几百里的时空隔膜,走吧,免去“儿童相见不相识”的尴尬。同样大学生,警院这些涉世未深的表情比其他高校的更简单更纯粹,竟然让我的时光快速倒流。半百人生,多少风雨,多少悲喜,多少起伏,都在这一颦一笑中烟消云散。

高楼次第耸立,让红卫山拥挤不堪。五层教学楼改为刑事技术楼,不再有昔日的巍峨,也不再有抑扬顿挫的讲课和琅琅书声,同学们更不会在楼内举行班会了吧。当年,穿着簇新警服的少年郎,从大楼局促地走进走出,小叶榕的籽粒毫无征兆地掉落,碰上大檐帽啪啪作响,如今只敲打光光的脑门,有点疼,但也有醍醐灌顶的效果。下了晚自习,我们在教学楼的大门逡巡一阵,径直走向门卫老头,只需伸出两根指头,就完成两支香烟和一元钱的交易。然后,做贼一般溜到游泳池背后,坐在马路牙子上畅快淋漓地吞云吐雾。其实,那抽的不是烟,也不是寂寞,是青春的反叛和骚动啊。楼前的池塘荷叶田田,定有鱼虾戏叶间,现在学生都在食堂用餐,少了用饭菜喂鱼的乐趣。记得某次清淤,水放干了,满池污泥,枯荷支棱,几位同学跳进去摸鱼捞虾,满脸泥污,另外一些同学趴在栏杆指引、吆喝,初冬的斜阳凉凉地照来,那情形美如油画。

我们住过的宿舍楼似乎还在,有相同的楼型和阳台,同学非进楼验证,确认是拆后重建,属于警校的记忆又少了很大一部分。不过,依然不变的是床上的“豆腐块”。看着这些整齐的被子,便想起每次内务检查时严肃而又认真的场景。如果这种习惯保持下来,我能不能把半生时光轻轻折起,双手用力按压,轻轻抹平褶皱,精心地雕塑棱角?如此,无论多么漫长的岁月也不过一薄薄的棉被哪怕满腹的酸甜苦辣如陈年棉絮一般杂乱无章。

沿环校路前往龙透关,城墙下面的柑橘林早已不见踪影。纪念碑依然高大,古关却矮小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视角,还是我们依然老气横秋,不再是当初没见过世面的学生。路边的麻辣烫小摊早已不见踪影,当年上完射击课,哪怕一毛钱的海带串,也能吃出世所罕见的山珍海味的效果。那时我们累啊,一斤多的五四式手枪,还吊一块砖头,对着靶子瞄啊瞄;我们怕啊,实弹射击了,枪弹声震耳欲聋,在山沟里久久回响。

这么多年来,有很多比子弹更厉害的东西呼啸而过,我们面无惧色走过来,走过了平安的大半生。当然,船只在海上漂泊,总是需要补给和休整。所谓同学会,不过是在无谓的忙碌中抽点闲暇,寻找一个心灵的港湾,供我们暂时休憩。我们风尘仆仆地回来,脚步匆忙地离开。甚或,我自私地设想,那地方就如神奇的姥姥家,有听不完的絮叨,吃不完的零食,能把干瘪的荷包装满。

回母校的短暂时光,我们时而紧张,时而松弛,像参加一次没有监考的开卷考试。我们时而自信满满,时而又仓皇落拓,迟迟不敢对一半的人生做个小结。回眸三十年,有多少错误能够矫正,又有多少经历可以重来?不能了,纵然时光倒流,来路一片朦胧,那些幢幢叠影也只供一次次苍凉回眸。

离开龙透关,步行至校门口,刚好完成一个闭环。想来,人生有多少个大小不等的闭环。入校到离校,上班到退休,不也都完成一个又一个闭环,接着不疾不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去开启新的。熟悉的红卫山啊,大楼翻修了,路面替换了。康卫老师走了,当年的任课老师也纷纷离开了,年轻的面孔全无当年的影子,但我依稀能嗅到久违的青春气息,在川南的潮气中一阵阵发酵。这比老窖酒还要绵长持久的味道,像柔软的丝线,绵密地织进每一寸肌理,想起来时时泪目,深吸一口却有了前进的无穷力量。

2024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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