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革命· 一部全新的世界史》（ The Great Wave: Price Revolutions and the Rhythm of History）， [美]大卫·哈克特·费舍尔 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12
文：罗松涛 图：网络
在王朝的尾声，总是“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虽然失败了，但沉重打击了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推动了历史进步”；近代，一声炮响送来先进的主义，革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关注历史，我们似乎总强调它是人民创造的，而容易忽略起决定作用的经济基础。我们无一例外从小接受马克思主义教育，却依然经常性不完整地运用唯物史观。
我们还笃信“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幼稚地假设，秦始皇传位长子扶苏，郑和一路殖民，光绪杀了慈禧而不是反被囚禁……，中华文明将是怎样一幅景象。于是，各种“穿越”大行其道，作者们以“拼得一身剐，誓将历史重新写”的英雄气概，一天几千上万字地堆砌虚构的历史续章。然而还是那句老话，历史不可能假设，也不可能因为部分人的举动改变整体走向。那么，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新陈代谢”，还是“螺旋式上升”抑或“波浪式前进”，历史的走向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价格将一切变得确实可靠；在此之前，浮现在人们脑海中的历史含糊不清。”美国历史学家大卫·哈克特·费舍尔如是说。当真如此么？
费舍尔研究1201年-1993年的价格问题，发现人类社会在“12世纪、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和维多利亚”四个均衡期之外，发生了一次又一次价格革命。每次价格革命的表现各不相同，但都有五个阶段：高度繁荣时段的缓慢启动、暴涨和下跌时期、觉察和体制化的时期、不平衡和不稳定加剧的时期、以及最终的大危机时期。他在著作《价格革命》中，展现了中世纪中晚期以后价格变动的清晰曲线，同时说明这个曲线在古典时期甚至上古时代始终存在并发挥作用。
尝试用费舍尔的理论分析我国历史，可以在周、汉、晋、唐、宋、明、清等每个大朝代找到相应的均衡期以及价格革命的五个阶段，而短暂的三国、南北朝和隋、五代（十国）、元、民国可以看成大危机期的延续。关于中国朝代的说明，日本讲谈社在《中国历史》也有新颖的论述。比如明朝。大明自1368年建立，历经朱棣迁都、土木堡之变、土地兼并等重大事件，但直到万历初期的150年间，物价处于不易察觉的均衡期和缓慢上涨期，“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等治世相继出现，至“万历中兴”暴涨至繁荣的顶点。“隆庆开关”之后，大量的美洲白银蜂拥而入，一条鞭法为大明国库累积巨额财赋，明神宗先后在西北、西南边疆和朝鲜展开三次大规模军事行动（‘万历三大征’）。这种积极开拓、巩固疆土、维护帝国权威的举动，战国的秦、汉、晋、唐、宋、明、清都干过。然而，正当朝廷上下陶醉于开疆拓土的荣光和经济繁荣的餍足时，早已预热的价格引擎突然发力，通胀猛然加速。大明人发现，有一天市场上的物资越来越稀缺，物价飞涨，利率猛升，白银的购买力迅速下降。阁楼上的闪光银锭成了黑灰色的金属疙瘩，而一船一船的美洲白银还在不停地运进港口。
随着对缅甸战争（1606年）和萨尔浒之战（1619年）相继失败，朝廷不得不面对虚假繁荣的泡沫。价格革命已经开始，以价格最活跃的燃料、食物为例：江南的柴薪从0.033两银/担涨到0.06—0.1两银/担，大米则由0.44两银/担涨到1两银/担，最高达到1.6两银/担（陈宝良·《明代的物价波动与消费支出——兼及明朝人的生活质量》）。人们争先恐后采取一切办法抵御通胀——朝廷大肆征税、地主拼命搜刮，百姓只得节衣缩食、忍饥挨饿，诈骗偷盗越来越多，更有甚者打家劫舍、据啸山林。反通胀的措施毫无意义，结果只能让通胀变本加厉，社会剧烈动荡，直至发展到社会危机的最终阶段：农民起义、王朝更替。
费舍尔通过价格揭示了世界发生革命性变化的机制和节奏，对价格革命的研究终于20世纪末，还无不遗憾地表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是我们目前状况的一个不可避免的事实”。如今，二十一世纪第一个25年即将过去，病毒肆虐、灾害频发、全球动荡；世界性的大通胀非但没有止息反而愈演愈烈：贸易壁垒高企、制裁加剧，硝烟弥漫欧洲上空，战争阴云亦在亚太等地翻卷激荡。未来到底走向何方？本书引用了马克·吐温的一句名言“历史不会重演，但会押韵”，那么，社会是否按照历史的韵脚发展？智慧的人类有没有办法为历史转韵？
没人回答，周遭空旷，楼下不时传来一声熟悉的提醒。
2022-9-8 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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