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在托老院的痛与爱
母亲住进托老院了，
情感与肉体上的痛，
便在她及她子女的心澜开始互相绞杀。
中秋国庆的团圆是在此地完成的，
而且这只是开始。
往昔沸腾的天伦之乐，
顷刻间就没了人间烟火气，
不习惯不接受使我的血压，
像台风登陆后的回南风，
急转直下，
让我呼吸急促差点就窒息了…
我終于明白了，
母亲累了老了病了不能自理了，
我们大了有家了有子女了顾不上她了，
为了救治她的病，
那怕是超出子女的承受能力，
为了慰籍作为子女的责任，
当然也出于对母亲的爱，
还有至高无上的瞻养义务，
才把她老人家转移到这里，
换一种环境和情感方式安排她的晚年…
母亲渐渐适应了，
这里的走廊扶手、轮椅、拐杖、防滑地板和特色马桶，
特别是专业的护理和规律的作息，
让她有强烈的安全感。
在一次次的探访中，
她的起吃举止及介绍家事的情形，
自然自信熟练且笑颜，
初来乍到的愁容与抗拒荡然无存。
我们既欣慰又悲从心生，
或许孤独带给她的恐惧，
已被病残的身躯和求生的欲望挤兑，
无奈地去面对她不想要的家与生活。
娘啊，
你好可怜…
人老了都是一场血雨腥风。
在托老院，我算是读懂了。
这里，
被中风、痴呆、帕金森、阿尔海默症、精神病与折磨的老人，
要么昼夜嗷呜，
要么早晚木纳无语，
要么黑白颠倒行走睡觉，
要么卷缩在床上抖颤…
任你是铁石心肠，
见了也难忍哽咽。
那场景氛围和气味，
肯定颠覆你自以为是的人生认识。
我好悔恨，
在母亲能大嘴吃肉大口喝汤的时候，
在母亲能迈开脚步登船搭乘飞机的时候，
没有带她大江南北走一回；
我好差劲，
甚至连参加个旅游团，
到祖国内陆看一看的机会也没有给她。
什么公务繁忙，
这个事那个问题还有别的原因，
如今看来统统都是借口和托词。
巨大的内疚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像做错了事似的，
不安、仿徨和焦虑，
一下子矮了下来，
不是我的身体，
而是我的人生实践和做人成就，
变得苍白无力暗淡无光渺小无形。
岁月催人长也催人老，
经母爱的爱河水养育了的儿孙，
长高了有用了成才了但白鬓也有了。
母亲啊，
我们错过了对您太多的补偿，
回不去的时光还不回去的爱，
只能在握腕叹息中去沉浮反省…
瞅着暮色中的托老院，
门庭若市的大门与房间里孤寂的老人，
形成了天上地下的反差。
住在里面的人命运相同，
穿梭来这里的人心情一样。
不分贵贱高低，
不讲财多人寡，
只有昂贵的亲情彼此伯仲间。
突然间，
我不消沉了，
纵然这里是母亲人生的终点站，
我也要尽一切努力不让她早早下车。
留下一份牵挂，
让她的孩子们不至于走散；
只要她活着，
那怕不是高质量的活着，
我们再远行也年轻。
因为，
母亲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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