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诗经文学奖·小雅奖·小说奖初评入选作品| 贺壮《风尘传》

文摘   2024-09-20 07:30   河北  

●首届诗经文学奖·小雅奖·小说奖初评入选作品


  首届诗经文学奖  





《诗经》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中国古代诗歌的开端,也是中国文学的源头。《诗经》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和深远的影响,奠定了中国诗歌的优良传统,中国诗歌艺术的民族特色由此肇端而形成。为弘扬《诗经》开创的中国文学“风雅”精神,继承《诗经》奠定的中国文学优良传统,发掘发现当代华语文学优秀作品,表彰奖励当代华语文坛优秀作家诗人,千思文化读书会发起举办首届“诗经文学奖”,并联合多家有影响力的文化艺术机构和传媒机构联合主办,成立首届诗经文学奖组委会,并邀请文学名家组成首届诗经文学奖评审委员会。千思文化公众号是诗经文学奖唯一指定微信发布平台,首届诗经文学奖初评入选作品将陆续在这里展示。


风尘传
(节选)

作者|贺壮

      
 
仗剑天涯此一身,
                悲筑难牵易水人。
                还酹青天逐云月,
                不笑风尘笑红尘。
  
 
        “月儿——”“月儿——”“月儿——”在离黄山以南五里外的一条大道上,快步走来一个白衣女子,就在她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呼声。那女子也就二十岁年纪,眉头深锁,满脸忧色,左手握着一柄长剑鞘身,眉目如柳,英气勃勃,正是江湖女儿所独有的气质。

        “月儿——”“月儿——”“月儿——”喊声一直没有停歇,白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这喊声已跟了她二十多里路,甚是令她烦躁。
       道上转出了一个灰衣人,布衣束发,一身一脸的灰尘,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喘着粗气快步奔跑,正在追赶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不禁有些着恼了,索性停下脚步,回头向灰衣人到:“聪公子,你究竟要跟到我哪里?”她说话时双目中嗔怒之意尽显,灰衣人一见她目光,便已不敢走近,就地站住,向白衣女子道:“月儿,你便一点也不了解我对你的痴心?”月儿肃然道:“聪公子,这不是痴心不痴心的问题,情爱怎可一相情愿,何况,我已心有所属,你如此苦苦相求只会断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聪公子呆立半晌,神色哀戚,黯然道:“月儿,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月儿略一沉吟道:“你真想知道?”“不错。”聪公子心中酸楚,盼她说出来,却又想她说不出来才好。月儿又一踌躇,但终于柳眉一扬,道:“他就是司马越人。”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聪公子望着月儿的背影,呆若木鸡。
       “聪哥,聪哥。”就在聪公子深厚也传来一阵喊声,远处一点绿影飞奔而至,看其身法,竟是江湖上的一流轻功。那绿影奔到聪公子身侧,伸出双臂,连连摇晃,道:“聪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又何必呢?”聪公子长叹了一声,转过头来,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难哪!”
       好一个俏丽可爱的少女,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那一张俏脸定是造物之神手下最完美的一张图案。她满脸朝气,眉目生辉,淡状素抹,一身绿衣更显活泼动人。
      “聪哥,你不要再这么难过了嘛!不然我也要伤心了。”说着,她的美丽的双眼之中竟已潮润,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模糊的光。
       聪公子看着她,两只大眼睛缓缓一眨,哀声道:“有缘无份,人生大憾,我贺聪怎又对她如此痴狂?”说罢,又一声长叹,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从前面路上奔来一高一矮两名青衣大汉,跑得浑身是汗,不住喘息,却仍不肯停下来休息。路旁正有一家小小的客栈,当街的屋子作了一间酒肆。掌柜的六十开外,生得白白胖胖,一脸福相,见这两人奔来,快步上前迎住,满脸堆笑道:“而为客官远来劳顿,便请进小店喝杯水酒,歇息片刻。”
       时值盛夏,午时骄阳似火,高个汉子向同伴道:“要不要在你的葫芦里装些酒,我嗓子都冒烟了。”矮汉子道:“我们要事在身,还是赶路要紧。”高汉子道:“不错。”两人便又向前飞奔。正看见聪公子唉声叹气,他二人也看见有一白衣女子刚刚过去,听他们说话便即明白,高汉子跑过他们身边时哼了一声道:“好没出息的小子。”绿衫少女听了大怒,转身喝道:“你倒有什么出息。”那大汉还想说什么,被同伴一扯,便住口不说,向前渐渐跑得没了踪影。
       那客栈掌柜见聪公子二人站在路中,急忙走来,笑道:“聪工资,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快近来和两杯解解渴,消消闷气。”他熟识聪公子,笑容很是真挚爽朗。那绿衫少女便在旁道:“聪哥,我也口渴了,进去歇一会儿吧!”聪公子耷拉着脑袋,只点了点头。
       二人进了酒肆,拣了临窗一张桌子坐下,不等他们说话,那掌柜已亲自为他们端来一盘牛肉,一盘煮笋,两大壶酒。聪公子道:“多谢朱二叔。”掌柜道:“你还客气什么,我朱二能交下聪公子这个朋友,是我的福气。”说着,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酒肆不大,客人也不多,都是过往行客在此打尖歇息,一路疲惫,因此酒肆中也颇为安静。
       绿衫少女先为聪公子倒了一大碗酒,又为自己倒了一小杯,道:“聪哥,怎么追出这么远,以你的轻功早该追上她了。”聪公子苦笑道:“清萍,追人靠脚力,追心靠的却是心力,她心不在我,我追上她又有何用她若心中有我,我又何须追她?”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清萍努了努嘴,又道:“那你有何必追她这么远?”聪公子拿起酒壶自斟了一碗酒,答道:“处世当以赤诚之心,岂能蜻蜓点水,我已为她心力交疲,便已无撼了。”说罢,又喝了一大碗酒,再将酒碗顿在桌上,面色阴沉,显是心中颇为痛苦。
       清萍看他脸孔,不由的也暗自为他难过,忽道:”聪哥,我倒想起一事,说来你一定会有兴趣。”聪公子道:“什么事?”狡黠的一笑,道:“聪哥如此愁闷,不过是因情场失意而已,心病还得心药治。”聪公子道:“臭丫头快说。”清萍故意放底了声音道:“聪哥,你知不知道最近江湖中传闻的一件大事?”
       聪公子微抬双眼,道:“什么事?”
      “听说南宫世家要选女婿了。”
      “选什么女婿,他选女婿跟我有什么相干?”
      “南宫世家的小姐南宫秀可是南宫世家老主人南宫道的掌上明珠,年方十八,听说不但貌若天仙,而且聪颖伶俐,武功高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但凭聪哥武功才智,若去应选,决没别人能娶了她去。”
       贺聪苦笑道:“我与她素不相识,怎么会娶她,再说南宫世家是武林名门,又岂会容我?不过这次倒一定会有很多江湖名家子弟赴会,确是个好热闹。”清萍道:“你到底去不去?”“这种热闹,我没心思去凑,再说,你又没见过南宫小姐,她是个大丑八怪也说不定。”他一副懒洋洋了无兴致的样子,又喝了一大碗酒,仍然郁郁不乐。
        清萍一心想给他解闷,沉思片刻,忽又道:“聪哥,昨天我又从那盘棋中想出一个新的变化,你要不要看一看?”聪公子双眸忽地闪了一闪:“很奥妙么?”清萍道:“我们来下一局你就知道了。”聪公子点头道:“也好。”原来这位聪公子是一个大棋迷,一听有棋可下,心头略为舒畅。
       于是清萍向那掌柜道:“朱二叔,我要和聪哥下盘棋。”说着不等掌柜的答话,便径自去柜台下摸出两个盒子,又从柜台边拿起一张棋盘,回到桌前坐下,推开桌上杯盘,将棋盘置于桌上,掀开盒子,里面便是棋子了。她向聪公子道:“聪哥,你先来下。”
        贺聪拿起一枚黑子,放在右下角星位上,清萍也在黑棋对角星位上下了一子。下过几子之后,贺聪持先行之利,在右上角地挂了一着,清萍一间高夹。如此下得十几手,白棋形势已易后为先。清萍知道聪公子棋艺比自己高出甚多,此时显然是心神不定,心里还想着归月儿。清萍暗想他下棋如果再输了,心情定会更坏,于是便故意走错一着,让两块将被分断的黑棋有机会联络。
       聪公子已然看出自己两块孤棋的隐患,以下清萍只要下得稍为紧凑,黑棋便被分割,可她却下出俗手,显然是让着自己,不由得眼中精光一闪,好胜之心大起。清萍见他眼光一亮,便知他以将心思用到了棋上,于是又倒了一大碗酒给他,清萍与他相处数年,深谙他的性情,当真下起棋来,便能聚精会神,杂念全无,而他忧愁之时,便喜饮酒,却又不是借酒浇愁,只是酒醉半天不醒,醒了以后,便云开雾散了。
       一局下毕,聪公子获胜,第二局清萍便要依“老规矩”,聪公子让他二子,贺聪仍是边饮边下,直到傍晚,又下了两局,聪公子次局输了,第三局又赢了。清萍算了一下,这一局贺聪赢了三目,慌称六目,聪公子心里一高兴,打了个酒嗝,便伏在桌上睡着了。清萍也累了半日,又喝了几杯酒,也觉得十分困乏,见贺聪睡了,也打个哈欠,伏在桌上睡了。
 

       玉屏峰位于黄山之中,莲花峰、天都峰衬踞东西,荟萃景观不下百于处,因其峰壁如屏,故名玉屏峰。山中飞瀑流泉,百花皆放,莺飞蝶舞,欢鸣之声满山萦回。古人云: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而玉屏峰又可称为黄山之绝胜,旅行家徐霞客赞称:“左天都,右莲花,背倚玉屏峰。两峰秀色,俱可手揽。回顾奇峰错列,众壑纵横,真黄山绝胜处!”
       那两个黑衣大汉早已到了山中,一路上左右瞻望,似在寻找着什么。可这玉屏山方圆太大,他们找了半日,也一无所获。那高汉子道:“怎么这鬼地方如此难找,半日了,不知总镖头怎么样了,那蒙面人武功甚高,总镖头未必是他的敌手。那矮个汉子道:“但是凭总镖头的轻功,要全身而退想也不难。”说到此,他忽然面露喜色,道:“你看,那前面好象是一处山谷,不是说那人就住在山谷之中吗?”高汉子向前望道:“不错,定是那里,快去看看。”       
       两人向那山谷方向飞奔过去,正跑间,那高哥汉子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将那东西踢出几丈远。他二人也未细看,径自向前奔去。忽听路旁花草丛中有人喝道:“没看见我的篮子么?”两人扭头一看,只见花草丛中站起一个小童,那小童生的眉青目秀,唇红齿白,约莫十二三岁年纪。他小脸嗔怒,气鼓着嘴,手中握着一把草药。他瞪了二人一眼,见草药已洒了一地,便道:“谁踢翻的,谁给我收拾好。”那矮汉子不想节外生枝,忙道:“小哥,我兄弟不小心踢翻你的篮子,请多多见谅。”那高哥汉子却嫌他刚才说话无礼,道“你是谁家小子,怎地如此无礼。”那小童见矮汉子言语谦恭,气本平了,一听高汉子的话,不由得怒气又撞了上来,大声道:“你敢对小爷如此说话,想是皮肉痒了。”高汉子见他年少气盛,喝道:“野小子,别挡爷爷的路,不然打你屁股。”说着就向前闯来。
       山路狭窄,两边野草丛生,那小童就站在路的中间,那高汉子斜跨一步,欲从他身边过去,哪知那小童见他过来,反向他同一方向踏上一步,故意挡他道路。那汉子恼了,足下不停,直撞过去。
       后面那矮汉子见状暗道不好,这小童说不定便是这山中之人,可万万不能伤他。正要喝止,哪里还来得及,只见两人结结实实撞到一起,只听那高汉子一声闷哼,便如一个大草袋般倒飞回来,摔在一丈开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再看那小童,却没事人儿一般,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矮汉子大吃一惊,心想自己同伴仅这一身分量,就能把这小童砸个半死,再加上这一撞之力,少说也有数百斤,居然被这小童反撞回来,当即明白这小童的功夫绝非等闲。这小童定是那聪公子的书童,那聪公子的武功可想而知,于是施礼道:“小哥息怒我兄弟莽撞,冲撞之处请多多见谅。”那小童满脸不屑的神情,道:“见什么谅?他撞的我好疼。”那高汉子一跃而起,心下颇为骇然,暗想幸亏刚才怕撞伤了这小童,只使了三成力气,不然的话,自己吃的苦头定会更大。但他在这小童手下吃了诺大个亏,心中究是不忿,他张开蒲扇般的一双手,向小童抓去。矮汉子一把扯住他道:“不可无礼。”又向那小童道:“小兄弟,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小童先是一愣,打量他二人一遍,微微一笑道:“找人?是到前面山谷中吗?”矮汉子道:“正是。”小童大声道:“你们以为玉屏山是可以乱闯的吗?”他站在小路中间,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原来这小童正是聪公子的书童,他久居深山,习得一身武艺,总想试试自己的身手如何,而平时与人过招总是点到为止,从没有痛痛快快的和人打过一架,今天见了两人身着劲装,背负钢刀,想必是哪一派的门人弟子,因儿不免手痒。本来他已猜到这两人既是来找聪公子的,说不定就是聪公子的朋友,但那高汉子竟被自己一撞好远,武功甚是平常,想来聪公子不会有如此不济的朋友。况且他们来意未明,先试探一下也无妨。想到这里,他双手一拍,道:“来来来,是一对一,还是二位并肩子上?”
       那高汉子听他言语颇为轻狂,大喝一声,抢上一步,右手一掌向小童肩头切下,那小童略一侧身,抬起左掌反切他脉门,高汉子见他手法又快又狠,也吃了一惊,顺势变掌为抓,要将他小手握住。哪知那小童机变奇速,手掌向上一引,竟刁住了他手腕,接着向后一带,高汉子前冲之力未衰,被他借力使力,登时立脚不住,直扑出数步,一个踉跄趴在地上。       
       矮汉子见状也不禁“啊”了一声,他二人都是两湖第一大镖局“八方镖局”中的硬手,而同伴居然在这小童手下过不了一招。惊诧之余,觉得八方镖局也丢了大人,他虽然行事稳重,此时也不由得好胜之心陡起,再看那小童满脸得意之色,心道我兄弟若连这小童都打不过,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他想刚才同伴也许是太过轻敌,才被这小童得手,若凭真实武功,我兄弟绝不至于输给你。
       想到这里,他略做一揖,上前两步,扎个四平马,右拳稳稳打出,那小童冷笑一声,向旁一闪,这一拳擦衣而过,矮汉子见他身法敏捷,不敢怠慢,一招夜叉探海,打他左肋,小童身形一转,这一拳贴着他肋下打过。小童身形连转,竟贴着他手臂向他身上靠来,矮汉子识得厉害,左掌一挥击他肩头,哪知他手掌离对方肩头还有半尺,忽觉那小童一只手掌已按在他小腹。小童自然无意伤他,掌上未用内力,矮汉子已吓得连退了五六步。       
       那高汉子见状大叫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子,敢不敢接我一拳。”那小童笑道:“有何不敢?”左手一扬,高汉子钵头大的拳头正击中他手掌。高汉子只觉得拳头击在一道铜墙铁壁之上,手臂剧震,身子竟要后退。
       忽然,一股暖流从他背心涌入,直灌丹田,再游至他的手臂。再看那小童脸色一变,身形微晃,似已站立不稳,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搭在左手手背,双手相叠,同时右脚退了一步,稳固下盘。
       僵持片刻,小童的一张小脸已涨得通红,却仍勉力支撑。
       忽见那高汉子身子如箭般向后倒跃两丈。小童见对手退了,这才放下双手,微微喘气,却见那高汉子身后多了一个人,正是这人刚才用手掌抵在高汉子背心给他输送内力,又提着他背心向后倒跃。
       那人也着一身黑衣劲装,四十余岁年纪,双目精光闪闪,显然武功非俗。高矮两名大汉见了他,一齐施礼道:“总镖头,您来了。”那人撤回手掌,向小童道:“这位小哥,好俊的功夫。”小童见他武功高强,气宇不凡,不觉肃然起敬,于是恭恭敬敬的还礼道:“多谢前辈留手,您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吗?”那人微笑道:“正是。”小童道:“请问您高姓大名。”那人朗声道:“我叫方怀义。”小童搔首道:“方怀义,我道没有听我家公子提起过。”方怀义道:““小哥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就是聪公子的琴童小笛!”小童见他说出自己名字,心下颇为得意道:“我家公子一早就下山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方怀义眉头一皱道:“他去了哪里?”小笛向他们身后一指道:“他出西山口,现在多半在离山十里外朱二叔开的酒肆里喝酒下棋……”方怀义与高矮两个大汉脸上一起变色,方怀义道:“不好,我们快去接应他。”说罢,转身便向来路奔去。小笛这才看见他右边肋下渗出血迹,喊道:“方前辈,你受伤了。”他两个手下大惊,齐道:“总镖头,你怎么样?”方怀义抚了抚伤口道:“皮肉之伤,不碍事。”高汉子忙取出随身带的金疮药给他敷上,矮汉子动手给他包扎。       
       小笛道:“方前辈,你们可是遇到了敌人?”他见方怀义这样的武功都受了伤,敌人显然非易与之辈。方怀义道:“不错,你留在这里,我们去找聪公子。”话音未落,三人一起向山外跑去。
 

       贺聪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了,青萍早已醒了,在店里洗了脸,又给贺聪倒了洗脸水。
       贺聪懒洋洋地打个哈欠,高声道:“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青萍听罢笑道:“聪哥可是又梦见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在哪里等你?”贺聪摇头晃脑道:“美梦也,美梦也。”青萍将水盆端到他近前,又道:“你昨天还愁眉苦脸,这么快就云散日出了。”
       贺聪站起身来,负手道:“人间事常难遂人愿,试看明月又有几回圆。人生苦短,若一心沉湎于往事,岂不负苍天付我一生?往事如烟,想又何用,欢愉不可奢想,空灵梦界而已。痛事何须挂怀。于事无补,徒增烦闷。”青萍道:“所以你就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你已忘了的,都是我不好,还提她作什么!”贺聪笑道:“这怎么能怪你,人是有感情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并没有忘,我也不会忘,我只是学会不为往事伤心而已。”青萍听罢,豁然若有所悟,又道:“聪哥,我真佩服你,能够不为这些烦恼所羁绊,你不是消极避世的人,而你又为什么不求名利,似乎与世无争呢?”贺聪已走出店外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青萍也跟了出来。
       贺聪抬起头,看了看东方刚刚露出红晕的朝阳,道:“只要是人,他来到了这世上,他就不会无争,人总是在争夺的,但人与人不同,他们所争夺的东西也不同,有的人争名利,有的人争权势,也有的人要争一个女人,而到了最后,他们都会明白,这些都不是他们所要争的东西,人生一世所要争的,只有他自己。”青萍不解道:“争自己?”“不错,一个人在争夺某件东西的时候,他已不知不觉成了那件东西的奴隶。”青萍道:“所谓知足者长乐,所以你叫长乐公子。但是如果一个人的一生即无争夺,也无追求,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那还不如生下来就去当和尚。”贺聪回头看了看青萍,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于是贺聪微微一笑,说道:“和尚我是做不来的,但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成功了我会很高兴,失败了我就回到这里来,喝一壶酒,然后再去做另外一件事。”青萍缓声道:“就象你对归月儿?”贺聪笑笑不语。青萍却追问道:“我说得对么?”贺聪摇了摇头,不知是无可奈何之状,还是否认青萍的话。
       二人说着便一起向玉屏山方向走去,一路上,贺聪谈笑风生,青萍知他因昨日与归月儿之事心中黯然,便乘他兴致,不停与他说笑。太阳东升之际,二人已进了玉屏山。
       正行间,贺聪无意中向地上一瞥,忽然停住不走,眉头耸起。青萍见他情状,顺着他目光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就在他们身前数步之处,地面上有数点血迹。贺聪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来看,地上那几点血迹已变成黑褐色。青萍看着血迹道:“这血迹留下来的时间不太短,也不太久,应该就在昨天晚上。”这玉屏山山谷清幽,从无猛兽出没,这血迹显然是人为的痕迹,两人想到这里,心中各自涌起不祥之感。青萍年幼,不禁有些害怕,向四下里望了望。       
       贺聪看着看着,忽然伸脚在地上抹了抹,一层土被抹开,那几点血迹便连接起来,是一条几尺长的雪线,贺聪正色道:“这是从人的身上溅出来的。”说完他一边向四周寻望,一边说:“我们都周围看看还有什么线索。”他们立身之处方圆数十丈内只有几株大树,满地是草丛,草长得不高,藏不了人。忽听青萍又道:“聪哥,这里还有血迹。”贺聪快步走过去一看,见几片草叶上还沾着斑斑血迹,青萍看了看贺聪,神色颇为紧张。
       贺聪向前面看了看,似有有察觉,便向前走去,不出二十步,果然又在地上看到点点血迹,再往前走,不远处又有血迹,二人沿着血迹走出了几十丈远,直走上了一座小山坡的坡顶。
       青萍道:“聪哥你看。”贺聪定睛向对面坡下一看,只见坡脚下有一个大坑,坑里互相轧着几具尸体。
       贺聪面色大变,与青萍下了山坡,来到坑前,青萍忽而“咦”了一声:“聪哥,这两个黑衣人不是咱们昨天碰见的么?怎么会死在这里,那一个人又是谁?”那坑深不到几尺,贺聪走上前去,掀开上面的尸身,待得看清第三具尸体的面目时,不禁一惊,继而一股悲伤之情涌上眉间,那尸身除了前胸有一处致命的剑伤外,右臂竟被齐肩切下,断臂就放在死者身边,眉下只剩两个血洞,双目也被刺毁,凶手的手段何其残忍?青萍赶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贺聪缓缓站起身来,青萍见他脸上大有悲愤之色,便问:“这个人是谁,你认得他们吗?”贺聪沉沉道:“他是我的朋友,八方镖局的总镖头方怀义。”
  那尸体正是方怀义,一夜之间,这位名震两湖的武林豪客竟然命丧黄泉。其实贺聪与方怀义仅有几面之交,但贺聪素知其为人侠义,是以对他颇为敬重,今见他死状如此凄惨,不禁甚为伤心。
       青萍道:“有人来了。”贺聪急一回头,只见坡顶上已站了十余人,中间一个须眉皆白的道士,似是他们的首领,贺聪认得他是崆峒派的掌门玉灵子。他左首站着一个黑衣人,须发如戟,眼如铜铃,模样凶悍。右首站着一个锦衣中年人,玉带金冠,神气轩昂,身后还跟着两个锦衣随从,衣饰也颇为华贵。贺聪认得他是淮北的武林大豪马赞,不但武功不俗,而且家财万贯,行事却亦正亦邪,只是爱财,与黑白两道人物都有交情。江湖上纷说此人如果不是为了赚钱,就绝不离开家门一步,因为他敛财一生,得罪的人太多,觉得躲在家里才安全,但若是有钱可赚,他便性命也不顾了。
       贺聪想到此暗暗发笑:他是要到我这里来做生意么,那他是注定要蚀本的了!
       再看他们身后,又有一男一女并肩站着,贺聪心中一颤,那女子分明就是归月儿,与她站在一起的是一个身穿杏黄色锦袍的年轻人,面目清雅,气度不凡,正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司马世家的少主人,归月儿的心上人,江湖人称“棋剑飞龙,白玉公子”的司马越人。贺聪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心中不禁一酸,他怕自己失态,急忙移开目光。
       那模样凶悍的黑衣人忽地箭一般扑下山坡,喝一声:“贺聪,还我贤弟命来。”言未落,手上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贺聪听他喊声,知他是误会自己杀了方怀义,正待分辨,可那黑衣人瞬息即至,一剑当胸刺来,贺聪见他来势凶猛,急忙闪身。那人招式尚未用老,手腕一翻,剑锋急转,又一剑刺来,贺聪见他剑法高强,不敢怠慢,身形一晃,又避了开去。那人一步跨出,如影随形,剑锋直指贺聪肋下,贺聪掠身避过,反手一掌挥出。       
       黑衣人不及收招,只觉对方掌势奇快,自己竟然无从抵挡,急忙间双足点地,向后跃开两丈之外。贺聪道:“五行剑法果然名不虚传,阁下就是岳掌门。”
       黑衣人定了定神道:“我就是岳不凡。”此时,玉灵子等人也下了山坡,见贺聪一招之内就迫退了五行门主岳不凡,心中均吃一惊。
      贺聪道:“玉灵道长,岳掌门,你们莫不是怀疑我害死了方从镖头?我昨天出山去了,刚刚回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岳不凡喝道:“在玉屏山不是你害死了他,还能有谁?你还想掩埋尸首,毁灭罪证。”
       众人知他与方怀义乃是结义兄弟,情同手足,方怀义遇害,他自是悲愤异常。贺聪正要分辨,司马越人走上前来,向他二人一揖道:“岳掌们息怒,或许聪公子真不知道。”说完又向贺聪道:“聪公子,我们现在的确不能断定就是你杀害了方总镖头,但人是死在你这里,你总该有个交代。”
       贺聪与司马越人并不熟识,只在一年前见过他一面,那次是在丐帮帮主的传位之日,武林豪杰纷纷应邀前去。贺聪本来很少参与江湖事件,但他与丐帮人物颇有交往,也应邀去了,就是在那次他结识了归月儿,追求至今,哪知她却已心属司马越人。他见了司马越人心中虽然不悦,但他依然以礼相待。便道:“方总镖头死在玉屏山,我自该有所交代,且容我先知道些端倪。”
       岳不凡道:“端倪个屁,你还想抵赖?”贺聪道:“岳掌门口口声声说我杀了方总镖头,可有什么真凭实据?”
       岳不凡道:“你可知道方怀义的绰号?”贺聪道:“铁臂神鹰。”岳不凡道:“不错,他练就一条铁臂,这是他的独门绝技,而且他轻功卓绝,故得名铁臂神鹰。”说着,他向玉灵子等人道:“道长,你们过来看看。”玉灵子等人走到坑边,岳不凡指着坑中的尸体道:“你们看,方怀义的右臂被人齐肩砍下,他右臂功夫最好,轻功又高,就算被人伤了,也不至于被人一剑齐肩砍下右臂,除非这人的轻功比他还高,而且剑法也是极快,身具这样的轻功和剑法,普天之下除了贺聪还能有谁?”贺聪冷笑道“岳掌门太看得起我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道天下真的没有人比我轻功更好,剑法更快,仅凭这点就认定我是凶手,恐怕尚嫌不足。”他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暗叹凶手的剑法轻功,而且他一时竟也想不出当今武林中还有谁有这样的武功。现在方怀义就死在玉屏山,自己的确难脱嫌疑。
       青萍忽道:“莫不是有人故意设下这个圈套来陷害我家公子?”马赞道:“有人陷害?如果仅这一件事你们尚可搪塞,但这么多巧合,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么?”贺聪见对方十余高手联袂而来,显然事出有因。但他莫名其妙的被人冤枉,心中傲气顿生,向马赞哼一声道:“各位分处五湖四海,居然一齐到我玉屏山来,岳掌门是来和我比武,玉灵道长想是来和我谈经论道,司马兄棋艺高超,我们可以对弈几局,马老板是天下第一惟利是图之人,莫不是我玉屏山有金矿可挖么?”这些人大都是白道中人,贺聪也心存敬意,惟有这个马赞贪财好利,他是最瞧不起的!
       玉灵子上前道:“聪公子,我们一起到这里来,的确有事找你。”玉灵子在江湖上辈分甚高,说话也持重,贺聪道:“道长请讲。”玉灵子道:“老道年纪老迈,早已不过问江湖中的是非,但这次却是情非得以。”贺聪道:“那是为何?”玉灵子道:“聪公子,你可知淮南震远镖局?”贺聪略一沉吟道:“晚辈听说过,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林轩,据说他的武功出自崆峒,他是道长的弟子吗?”玉灵子道“不错,他正是我的弟子。”贺聪一转念道:“莫非他出了什么事?”
       “一个月前,他押送一批镖银到浙江,路上镖失人亡。”玉灵子是道家高手,涵养深厚,此时却也显得悲愤异常。贺聪道:“您可查出劫匪是哪一路?”玉灵子道“他镖队二十余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在他们出事的那一带,从不曾有过大股劫匪。”贺聪想了想道:“或许是流匪干的,看他们用的是哪一门派的武功?或许从中能找到线索。”玉灵子面色愈发凝重:“林轩是死在修罗手之下!”
       “修罗手?”贺聪心中一凛,再看在场群豪,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听玉灵子说出这句话来,纷纷面露惊惧之意。       
       玉灵子颔首道:“十五年前,中原武林四大世家中的南宫瑾,西门吹雪,上官云龙,司马鸿飞,联手围剿玉修罗,玉修罗从此在中原销声匿迹,不想今日修罗手重现江湖。”           贺聪忽道:“道长,是不是有什么线索跟我有关?”玉灵子看了看贺聪,道:“正是,林轩临死之前,留下了三个血字。”“是什么字?”“贺聪劫。”
       贺聪已然想到这件事会牵涉到自己,却没想到林轩临死会留下这三个字。正忧虑间,司马越人走上前来,道:“贺兄,你在玉屏山隐居,近来江湖上发生的一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数月之内,仅两湖一带的镖局便失镖十余次,甚至连马赞的钱庄都被人洗劫一空,而且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杀了。”贺聪听罢,也颇为惊疑,连马赞的钱庄都敢抢,且杀人不留活口,这岂是一般劫匪所为。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只好寻迹去查,当今武林之中还有谁会修罗手,应该先到西域,查一查玉修罗的下落。”
       司马越人道:“贺兄,十五年前,家父和南宫、上官、西门世家的老主人联手围剿玉修罗,玉修罗的党羽全军覆没,玉修罗重伤而走,家父判断她很可能逃回西域,于是他们就去西域追查,以绝后患,但到了西域之后却没有找到玉修罗的踪迹,中原人氏到西域人地生疏,如今再去,也未必有什么线索。”
       这时玉灵子道:“聪公子,其实修罗手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贺聪“哦”了一声,并不搭话。
      “五年之前,老道曾下山一次,为的是当时武林中发生的一件震天动地的大事,”他稍微迟疑了一下“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上官世家一夜之间遭遇覆灭之灾……”众人凝神静听,谁也没有留意青萍的脸上两行泪水悄悄滑下,贺聪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玉灵子续道:“武林四大世家从此只剩了三家,当我们赶赴救援的时候,为时已晚,我们想要查出凶手的来历,而唯一的线索就是上官剑雄死于修罗手之下。”

       贺聪点头道:“五年前修罗手重现江湖中,但很快又销声匿迹了。”
       玉灵子道:“不错,他们毁了上官世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我猜测玉修罗明白她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中原武林对抗,所以她想将武林四大世家逐一击破。这次修罗手重现江湖,并且有了一连串的行动,我担心这其间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如不及时剪除,中原武林恐怕再无宁日。当年四大世家联手围剿玉修罗,看来他们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四大世家,五年前是上官世家,他们这一次的目标会是哪一家呢?”他话音未落,只见司马越人面色微变,司马世家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玉修罗下一个要对付的很可能就是他们。
       贺聪若有所思道:“这件事又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玉灵子道:“聪公子,我们这次来找你除了有林轩的血字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说道这里,玉灵子没有再说下去,肃然看着贺聪。
       贺聪笑道:“道长但说不妨。”
       “江湖上早有传闻,五年前上官世家遭难之际,聪公子最先在上官世家出现,而当其他武林同道也赶到的时候,却没有见到聪公子。聪公子素有侠名,所以五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因为这一传闻而怀疑聪公子,这次是因为林轩所留的血字才使我们对聪公子有所疑窦,我们才又提起这一传闻。”玉灵子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疑虑更深,如果的确如玉灵子所说,那么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贺聪道:“他们对上官世家下手之前,故意把消息泄露出去,是想让中原武林都看到上官世家之祸,籍此向中原武林示威,而且他们已经算准即使中原武林人士得到消息,要去救援也来不及了,当年我得到消息,星夜赶赴上官世家,但还是迟了。”
       玉灵子道:“老道想问公子的是:聪公子既然到过上官世家,为什么不等其他武林同道,自己就先走了,那么公子在上官世家都作了什么,别人也就无从知晓。再者,老道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想要请问聪公子。”玉灵子稍显迟疑,终于说道:“聪公子十余年来名震中原武林,但武林之中向来无人知道聪公子的武功师承,聪公子也从来不跟人提起,据传聪公子的武功是西域一路,而十五年前玉修罗也是来自西域,在时间上也聪公子相差不远。当然,西域的武功门派也为数不少,但在中原武林同道眼里,聪公子的来历颇为神秘。”
       贺聪微微一笑,对玉灵子的话不置可否。



贺壮,辽宁兴城人,现居沈阳。自幼喜爱文学,高中时即开始在《知音》、《山西民间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及后又对思维科学、心理学产生浓厚兴趣,研习至今。其独创的"三维思考"模式,立足于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思维科学研究成果,深刻剖析了中国人传统的思维习惯、思维特征、文化特征以及思维弊端。著有《走向思维新大陆》、《谈笑风生—贺壮演说九讲》。2005年3月创办沈阳市金麒麟人才服务有限公司,任总经理、首席培训师,兼为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应用心理研究中心讲师、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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