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江,翻译家,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诗歌被誉为文学艺术的皇冠。把诗写好不易,译出好诗更难。赵振江,就是从事中外诗歌翻译的一位佼佼者。作为我国著名的西班牙语资深翻译家,他在西班牙、秘鲁、智利、阿根廷等西班牙语国家多次获得过骑士勋章,在我国诗歌界和西班牙语文学界享有盛誉。
对于赵振江来说,诗歌翻译是一种深沉爱意之上的热切劳作。他的文学观朴素而深刻,他认为译诗是“从有到有”,译者的最高追求是“最佳近似”。他翻译的米斯特拉尔、聂鲁达、帕斯、达里奥、巴略霍、洛尔卡、马查多、希梅内斯等人的诗集,给我们打开了人类语言世界的另一扇门。
9月12日,由泸州市人民政府、《诗刊》社联合主办,中国诗歌网、泸州老窖·国窖1573研究院、中视华凯传媒集团承办的国际诗酒文化大会第八届中国酒城·泸州老窖文化艺术周在泸州开幕。来自中国、法国、南非、津巴布韦、澳大利亚等国家和地区的诗人、翻译家、作家、学者齐聚泸州,带来一场诗酒文化盛宴。凭借在诗歌文学翻译、中国文化传播、中外文化交流上的特别贡献,赵振江摘下2024年度“1573国际诗歌翻译奖”。以此为契,记者在艺术周期间专访了赵振江,请他分享近半个世纪来,他在诗歌语言“转码”和“编码”过程中的故事。
9月12日,在国际诗酒文化大会第八届中国酒城·泸州老窖文化艺术周上,翻译家,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博士生导师赵振江获颁“2024年度1573国际诗歌翻译奖”。
赵振江:诗酒相伴,我们在此看见世界
记者:我们这几代人所熟知的20世纪西班牙语诗人,一半以上都是通过您的翻译进入中文世界的。您在翻译西班牙语诗歌时,有哪些形式差异或者文化差异对翻译工作带来了挑战,您是如何处理的?能否结合您的生活背景和在跨文化交流中的经历,与我们简单分享一下?
赵振江:我自己从小喜欢诗歌,中学、大学时也写写诗词。上了大学后,原意想就读中文系,却阴差阳错从中文系被改到西语系。于是,我将主要精力用在学习外语上,因为对中文文学的喜爱,我发现我的中文基础比一些第一志愿西语系的同学有优势,所以可能对我之后几十年从事诗歌翻译工作来说,算是一个比较有利的条件。
至于诗歌翻译本身,我实际上也是在几十年摸索当中不断地修正自己对诗歌翻译本身的认识。不过我始终认为,诗歌的形式一般是不可译的(我指的是汉西诗歌互译),因为汉语和西语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两种符号无法兼容。汉语属汉藏语系,是表意文字,每个字都是单音节,有四声,无重音;西语属印欧语系,是拼音文字,每个单词的音节数目不等,而且有重音,可以产生鲜明的节奏。
所以我们以诗译诗时,靠的其实是二度“创作”。就如墨西哥诗人帕斯所说:诗歌翻译就是译者在看懂原诗后,用母语写一首尽可能与原诗相似的诗。
记者:《红楼梦》经您的翻译问世后,在西语世界反响非常热烈。您是如何处理这部巨著在西班牙语中的表达难点的?《红楼梦》西语版的海外传播中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可以给我们带来思考与启示?
赵振江:1987年,张治亚在西班牙任文化参赞时,推荐我到格拉纳达大学参与校对西班牙文版《红楼梦》。我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有的译稿不能用,要逐字逐句地修订,和重译差不多。我内心开始打退堂鼓,但我同时也想到,我作为一个学西班牙语的人,能有翻译《红楼梦》的机会是很难得的。于是我就决定硬着头皮干下去,不过有个先决条件,就是格拉纳达大学得派一位文学功底过硬的人与我合作。就这样,我先是与加西亚·桑切斯合作,后来阿丽霞·雷林克也加入我们。前后历时18年,终于在2005年,三卷本的西班牙文版《红楼梦》出版了。
《红楼梦》这样的经典,它有不同层次的读者,也应有不同的译本。我们是西班牙语世界的首译,针对的是一般读者,他们主要是读故事,所以语言要流畅,要通俗易懂,不必也不应有太多的注释,否则读者会读不下去。我认为我国的文学巨著在跨文化、跨语言的传播中,不应该只是中国人在翻译,而是应该有更多有学识的外国汉学家加入进来。
记者:您曾经说过,中外文学的交流一直处于一种不对等的情形,我们有80多个版本的《堂吉诃德》却只有一个西语版的《红楼梦》。在未来,我们可以通过哪些具体措施来增加中国文学在国际上的可见度和影响力?
赵振江:人才培养很重要。目前来看,就拿西班牙语来说,大概有近100所大学开设了西班牙语课程。而我上学的时候,国内大概不到10所有西班牙课程。我还注意到,不仅是我们国内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学习西班牙语,现在学汉语的外国人也多起来了。我想这对今后文学翻译,对于中国了解世界,世界了解中国肯定大有裨益。
记者:您此次参加国际诗酒文化大会,有什么难忘的瞬间或故事与我们分享吗?中国酒城泸州给您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赵振江:我觉得,国际诗酒文化大会就像一扇看见世界文化的窗口。比如这次我印象最深的就是2024年度“1573国际诗歌奖”授予了一位南非的诗人蒙加内·沃利·塞罗特。过去我对非洲的诗歌关注不够,通过了解他的创作经验和成长历程,于我而言是一场重要的学习。我还记得,当记者询问他写诗是为自己还是社会时,他回答说:“我为人类写作”。这样一句话,让我深受震动。
记者:大会从去年开始增设了“1573国际诗歌翻译奖”等奖项,而且国际翻译家论坛也一直是大会的重要文化活动之一。您认为就诗歌翻译领域而言,未来大会还能做些什么创新举措,更好地来推动世界各国的翻译家沟通交流,促进世界文化互鉴?
赵振江:内容创新自不必多说,我想说形式可以有所创新。比如可以和当地的学校有更多联动,开设公益讲座,让诗歌进入更多的场域,连接更多的人群,尤其是我们的青少年。拓展思路很重要,就像哥伦比亚的麦德林国际诗歌节,他们会去广场、工厂,甚至到监狱去朗诵诗歌,在全球的影响力很大。另外,主题研讨还可以更深、更细,这样才可以进一步达到深入交流的效果。
扫码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