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雪,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莽原》杂志副主编。著有诗集《醒来》《落羽》《画布上的玉米地》《石壁与野花》,评论集《编辑与发现》。发表诗歌、文学评论数百首(篇),获2022年度“十月诗歌奖”等多个奖项。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酒城泸州迎来了国际诗酒文化大会第八届中国酒城·泸州老窖文化艺术周,一场诗与酒的深度对话在此展开,向世界传递着千年诗酒文化里的温情。本届大会由泸州市人民政府、《诗刊》社联合主办,中国诗歌网、泸州老窖·国窖1573研究院、中视华凯传媒集团承办。
艺术周期间,记者对诗人张晓雪进行了专访。她2023年推出的新作《石壁与野花》,总是在平凡的洞察中,猎取到意想不到的哲理元素。她为丝瓜、野花、蚂蚁等寻常事物赋予了诗意,在世俗中虔诚地爱着这个世界。“诗人具有给这个世界命名的责任和义务”,采访中,张晓雪分享了自己的创作理念,她认为,生命是她创作的永恒的主题。如果没有“人”这个主体,诗歌无法轻易触动人心。
张晓雪:生命需要催动,酒是人们凭籍的力量之一
记者:去年您的新作《石壁与野花》由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在这本新诗集中,您的笔触处处散落着对寻常事物的注视和赞美。生活中,像石壁、丝瓜这些寻常之物,是如何让您产生诗意的?面对熟悉的事物,您是怎样做到以全新的表达,让这些生活事物高于生活的呢?
张晓雪:创作的出发和我们掌握一门语言有直接的关系。法国作家福楼拜说过,“这个世界本没有诗意,是诗人、作家赋予他诗意”。在没有文字之前,玫瑰或者君子兰就那么生长着。有了文字之后,才有了大家对它们的歌咏、赞美。文字形成语言,抒发自己内心的感受,而诗人具有给这个世界命名的责任和义务。当你感受力足够强的时候,世界在你眼里,都会让你有所发现,有所触动。
诗要跟现实结合起来。当深切的痛感跟生命相结合,才能够触动读者。如果只是泛泛地把丝瓜描述一番,每个人都能做到。但是诗歌的意义绝不止于此,诗歌更在意它能不能升华。比如《丝瓜》这首诗,我想写的是世界上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悲悯。生长的丝瓜,和即将到来的拆迁,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在进行创作前我思考的是,我的构思和表达跟现实生活有没有联系?我希望自己写出痛点,而不是单纯的歌颂。我的诗都是以生命为主题,因为只有写了它,才会鲜活。如果没有“人”这个主体,诗歌将不能够轻易触动人心的。
记者:您曾经提到,您的父亲是您的第一读者。据了解,您的父亲田中禾先生是一位很优秀的小说家,他的短篇小说《五月》获第八届(1985—1986)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中篇小说《明天的太阳》获第四届《上海文学》奖……有这样一位读者,是否对您的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能够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张晓雪:我热爱文学是因为受了他的渲染,我的文学观也是他潜移默化树立起来的。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我经常会用抽象的形式去表达,相对来说比较激烈和极端。当时我把这些东西给我父亲看,他并没有说我写得不好,也没有批评,而是直接告诉我,“你要歌颂大自然,歌颂生命。”父亲让我去看苏金伞先生的诗,提醒我要在生活中发现诗意,这也成为了我的创作所遵循的核心。
我的写作其实很边缘化。父亲曾经跟我说,“边缘就是中心”。他告诉我,“无论外面有多么喧嚣,无论外面多么热闹,你必然要脱掉华丽的服装,书桌才是你该去的。”包括我的《石壁与野花》这本书,在定稿的时候,出版社问我要不要找人家写推荐语。我去征求父亲的意见,他说“你现在已经能够做你自己了,你不需要别人推荐”。出版社又问要不要父亲给我写个序?他仍然说“你现在已经能做你自己了,不需要我给你写序”。这之后出版社又问我自己要不要写序和跋,我再一次征求父亲的意见。他说“写序和跋是用来介绍你这本诗集,你不需要这些,只有诗就好,让读者自己去评价。”最后,出版社问是否要在勒口增加介绍,我的父亲仍然说不需要。他说,“这些都会遮蔽了你的光芒。你有光芒,不需要额外的装点。”
一直到出版的时候,我这本诗集只在软皮里面让我父亲签了我的名字,还有《石壁与野花》这几个字。这成为我父亲留在世上的绝笔,成为两种生命的链接,证明我跟他父女一场,也更证明他对我无形的塑造和影响。也因此,这本诗集我到现在没有开过一场读书分享会。我想让读者自己去选择。因为读者才是最高的法官,最权威的评论家。我觉得我很幸运,有这样一位父亲,他很好地保护了我的天性。让我能够坚持一辈子只把一件事做好——就是把我的创作搞好,我就感觉很幸福,很满足。
记者:不同的城市或者地域有着不同的风俗与文化性格,这也是中华文化丰富多彩的地理要素,而这些对创作者的性格、语言习惯或创作风格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您觉得中原文化在您的创作过程中对您有哪些深刻的影响?
张晓雪:中原文化是我的基因和血脉,尤其是农耕文明展示出的土地的丰满拙朴和多姿多彩的民俗风情、民间智慧使我的精神得以扩展,野草豆苗、晨露荷锄、大河粼光无不对诗歌发出召唤,杜甫、白居易、李商隐、刘禹锡、韩愈……一代诗圣诗豪流传下来的诗歌轨迹,让我常常惊叹,可以说我是伫立于文字的田野里长大的,是伫立于诗经的河流中逐步展露自己的。我的诗中有不少古典意味的表达就是中原文化气息潜移默化的流露。
当然,历史越悠久的地方,文明程度越高的地方,文化资源越丰富的地方,现代诗的写作难度就会越大。这里的离奇、丰富、变化多端已经被一代一代人写几千年了,所谓的太阳底下无新事。我期望自己的灵魂、思想和语言处于离开又回去,回去又离开的状态,且有能力抵抗地域文化的单向性,尽显自己存在的新的价值和意义。所以中原文化对我的渗透,很大程度上帮我完成了如何对古典诗歌参照,同时又如何对古典诗歌回避。有意识地对自己的作品另辟风度和气质,增强现代感。这就是我作品的思维和长相看上去并不中原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记者:诗歌和美酒是世界通用的语言,您如何看待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文化在诗酒文化中的相互影响和交融?
张晓雪:不同国家由于文化背景和生活方式的不同,对待酒和诗的态度也不同,西方人注重在酒的性质、在个性化上充分发挥酒的美味作用。中国人的集体主义观念使我们的饮酒文化更注重呼朋唤友,开怀畅饮,更多的是营造氛围。诗歌也是如此,诗歌是酒力作用下的文化延伸,赋予不同地区的人不同的人生态度和审美情趣。
虽然酒和诗都不是物质意义上的食物,对身体也不会产生拯救性的帮助,但由于它们被当作世界通用的语言,它们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刻都被当作礼物来对待,当作精神享受和心灵的慰藉。这是人的天性使然,人需要陶醉的感觉,需要焕发活力或者缓解忧愁,而快感缺乏症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自己的感官的。路易斯·海德在《礼物》一书里说道 :“喝下发酵酒的那一刻,精神便在新的躯体里复苏”。
虽然我还不能把酒的来龙去脉全部厘清,但我能够感受到酒的发酵过程是理性的科学,纯天然的,富有神秘生命力。
生命需要催动,酒是人们凭籍的力量之一。也只有酒更能使诗人的情感升温,摆脱刻板拘谨和始终保持头脑清醒的那种平淡无奇。可以说诗人的防线一旦被酒冲开,想法、行为、举止乃至感受都会有所不同,被催化出来的波澜,一经爆发,将一发不可收拾。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是酒让诗歌发生了变化,那就是激发、带入、弥补、修正。可以料想一下,世上有太多绚丽的诗歌和惆怅的诗歌,它们不一定都是酒的作用,但,凡是酒作用下的诗歌必然是绚烂或惆怅的,必然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记者:这不是您第一次参加国际诗酒文化大会了。未来,关于大会如何新增特色文化活动、提升参与体验,以吸引更多人关注和参与,提升大会的国际影响力,您有什么建议?
张晓雪:国际诗酒文化大会经过八年的培育、积累,已成为具有持续影响力的品牌。酒意诗情与共,自然,宜人。泸州老窖几百年的传承、创新,保持着传统的魅力和现代活力,科技赋能更使创新越来越现代,当这一切被诗歌记录,就赋予了这片土地诗意的历史,经由时间筛选,必将渗透至人们的心灵。而心灵的接纳才是最有效的传播,胜过一切广告的蛊惑和强迫。未来,希望这些艺术作品能够真正融入到酒的酿造、设计和销售全过程,被越来越多的消费者记住,被文人墨客珍存,传递。让酒为诗的风格打下基础,让诗为泸州老窖守住变幻无穷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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