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门(小小说)

文化   文学   2024-07-02 17:12   河南  
文字从来不会治愈谁,它只是一种温柔的陪伴


傍晚,彩霞铺满天的时候,二蛋他妈又来我家串门了。

我正在大门外的麦场里玩耍。日头正在西下,红彤彤的像个大鸡蛋黄儿。有三三两两的邻居聚在麦场里说着庄家的收成谁家的媳妇儿,东一句,西一句。我凑在他们中间,听得有一句,没一句。

正是麦子抽穗的时候,绿油油的麦田正散发着灌浆的清香。一阵风吹来,清香飘满了院子,又飘遍了麦场。家门口的四棵洋槐树也重抖了精神,叶片一个个抬起了头,又一阵风吹过,槐树叶子上下摇摆,像无数只蝴蝶在跳舞,这儿踢踢腿,那儿伸伸胳膊。

我眼睛漂漂,看见母亲从灶火里走了出来。

来了。母亲高声招呼着,大概她正在和面,沾满了面粉的双手随便在护襟上擦了擦,便拿了个小板凳在二蛋他妈身边放下了。

父亲去县城姑姑家还没回来,哥哥姐姐们也在外地上学,家里就剩下了我和母亲两个人。

家里马上就要断顿了,母亲说,你爹非要去你姑家借钱,丢人。

新麦子虽然长得喜人,咱家的粮食能不能凑合到麦熟,真难说。母亲又叹息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诉说。

她怎么又来了。我撇撇嘴,也进了家门。

母亲和二蛋妈正在院子里扯闲话。

呃,我坐会儿,坐会儿就走。不耽误你做饭。二蛋他妈讪笑着,推推我妈。

不急,不急。母亲也笑,手又在护襟上擦两下,看着二蛋妈。

二蛋不在家?

在呢在呢。

二蛋媳妇儿还不做你的饭?

口粮紧。二蛋妈头低了下去,小声嘟囔着:我这活得... ...唉... ...就是个要饭的... ...不提,不提了... ...”

他们真狠心那。母亲叹息一声。

人一老,就成累赘了。二蛋他妈撇撇嘴,喉咙咽了几咽,不吭声了。又一阵风吹来,我看见她额前的头发盖住了眼睛,又吹开了。

“都是可怜人那,可咱都是过光景。母亲又叹息一声,看看门外,再看看二蛋他妈。二蛋妈也看看门外,也看看我妈。她俩似乎也无闲话可说了。

孩儿他爹,吃饭了。村里响起了三三两两的喊声,我看见麦场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天空也渐渐暗了下来。

妈,咋还不做饭,我饿了。我闻着邻家传来的饭香,等不及了。

你去做饭,去做饭,不用陪我。二蛋妈又推推我妈。

不急,不急。我们午饭吃的晚。母亲摆摆手,尴尬地笑笑。

哪里晚嘛,我饿了。

死闺女,写会儿作业去。母亲瞪我一眼,朝我使使眼色,又看一眼二蛋他妈,我识趣地走开了。

我知道,我妈是故意不做饭,她真不想再留二蛋他妈在我家吃饭了。

天天来串门,天天一到饭点儿都来,咱家也有六张嘴等着吃饭呀!母亲背地里常对我唠叨:我留她吃饭留得够多了,别人家她哪儿还敢去,进去就会被轰出来。就我心眼儿实。

她俩儿子都不管,咱能管得起吗。哪怕他们端碗稀饭给他妈顾顾命也行啊!母亲唠叨完,又会嫌弃会儿二蛋兄弟俩。

太阳彻底下了山,一弯月牙爬了上来。一团乌云正和月牙捉迷藏。乌云一会儿捂住了月亮的眼睛,一会儿又捂住月亮的嘴巴。

二蛋妈到底还是走了。

真烦人。我嘟囔着,赶紧跟上去关大门,我听见有咕噜咕噜的叫声,一同出了门。

第二天早晨放学,我照例从二蛋家门前走过,我路过他家的时候,看见他家窑洞前面里三层外三层,挤了好多人。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里望。有人问咋了,有人小声说,死了,上吊自杀的,二蛋妈吊死了。

什么,二蛋妈死了,昨晚上还好好的呀!

我又惊讶又好奇,顺着人缝挤了进去。

靠近二蛋家窑洞口,有个戴大盖帽穿制服的人正拿着笔一边询问着二蛋一边记录着什么。窑洞深处,有一个花白的脑袋正对着洞门,在床上孤零零躺着。窑洞很深,窑洞很暗,在深深的暗处,似乎正有一股冷气在滋滋冒着。我猛打一个激灵,赶紧跑了出去。

跑回家,我吓哭了,我朝母亲急急地喊:妈,妈,二蛋妈死了。昨晚我们没给她吃饭,是我们害死了她吗?

你别瞎说,怎么能怨咱们呢。母亲赶紧拉我进屋,关上门:她天天来串门,天天来串门呀!

母亲也哭了起来:谁能料到她昨天串的不是门,她串的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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